沈琼沉默少顷,哑着嗓子把被子往上拉了一截,盖住了下半张脸,凌乱细软的发丝遮过他的额头,他闭上眼睛嘟囔出声,没敢再看江驰的脸,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扛不住江驰这种坦诚到离谱的打法。

“好不容易把自己熬值钱,高兴点,我能有你一个零头就偷着乐了,别钻牛角尖,干嘛和钱过不去……”

第20章 19

止疼药和退烧药一样,带有一些安眠的成分,沈琼一觉睡到傍晚,江驰怕他蹬被,临走前特意从自己屋里拿了一床厚被子给他盖上。

两层被子让他出透了汗,他迷迷糊糊的掀开被子,挣扎着倚住床头,湿热的皮肤终于迎来了流通的空气,温温和和的清凉透过皮肉传向四肢,他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总算是把这股难受劲扛了过去。

手机在床头柜上充电,沈琼打开台灯,斑驳破旧的保温杯杵在手机边上,看起来饱经风霜。

保温杯是江驰原来打球那会用的,容量大,密封好,在那场断送了江驰运动生涯的群架里,有人使坏下黑手,抄起场边观众的椅子往江驰背后砸,好在江驰反应够快,抡着保温杯往身后一挡,撞碎了木质的椅子腿。

杯壁上有明显的凹陷和掉漆,杯盖也歪歪斜斜的,沈琼拧开盖子尝了一口,温热适口的陈皮水,放了两块冰糖,喝起来有些许甜味。

他一直以为这杯子已经扔了,毕竟家里还没有寒碜到换不起保温杯的地步,沈琼垂下眼帘又喝了一口,甜丝丝的温水带着柑橘类的味道,在缓和口干舌燥的同时,还能安抚一下病恹恹的肠胃。

换到往常,他一定会感慨于江驰的细心与体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份寻常人家都难得一见的亲情,但现在,他见识到了江驰的心意和目的。

——所以,他在腹诽小崽子花样挺多的同时牵了牵嘴角,并抱着再喝一口就停手的念头,咕咚咕咚的喝完了大半杯。

喝完陈皮水,沈琼续上了半条命,他下床冲了个澡,换了件干净的睡袍,溜溜达达的下楼办公。

充满电的手机后盖微烫,他一手拿着手机刷消息,一手打开冰箱门,江驰上次储备的存货还没怎么消耗,他挑了一盒速冻煎饺,又摸了一个鸡蛋,打算一起扔进锅里煎着吃。

点火,架锅,倒油,沈琼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单手敲蛋的时候,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仍旧有些干痛的喉咙强调了一下存在感,他看着锅里渐渐冒泡的热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好像不应该吃这种油腻的东西。

手机上的消息刷到最后一条,是来自银行的转账信息,锅里的热油被火力激出特有的香气,沈琼打蛋的手一僵,准确无误的把蛋液打到了煎锅外头。

——十六万四千八百三十四元六角二分。

单次转账限额五万,江驰一共转了三次,转账时间从上午十一点二十二分到十一点二十五分,最后一次转账写了备注,写得是:164834.62/2000000。

目标2000000,现已达成164834.62。

江驰用得是游戏里对任务统计的记录方法,这一次沈琼反应得很快,立刻意识到了江驰想做什么。

沈琼的第一个念头是把钱转回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江驰的财务状况,这点钱是江驰从小攒到现在的,有江牧之给的零花钱,有旁人庆祝他过生日升学的喜钱,还有开直播做代练的辛苦钱和根本不舍得乱花的工资。

两百万刚好是一千两百万的的零头,他一句玩笑似的调侃,江驰认认真真的掏出了全部身家。

锅里的热油散发出糊味,沈琼的转账原路退回,江驰显然早有预料,提前冻结了自己的银行卡。

转账失败的提示停留在屏幕上,过热的油星蹦蹦跳跳的溅到锅外,黏糊糊的蛋液流下灶台,沈琼捏着手机神色莫名,大概几分钟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关掉灶火,收拾好灶台上的狼藉,把还没开封的煎饺放回冰箱,并重新取了一盒速食粥烧水泡开,连包榨菜都没配,老老实实得吃了个干净。

江驰队里的另一个C位选手腕伤发作,影响了季后赛的备赛,俱乐部用了替补选手补位,双C联动配合是个重头戏,加练必不可少。

电竞是个苦活,江驰真忙起来也是没白没黑的,隔天一早,沈琼早起出门,打车去工厂的路上,他思索半晌,到底没舍得给江驰打电话。

江驰骨子里的倔劲是天生的,看着老实懂事,实际上认准的事八条牛都拉不回来,临近季后赛的节骨眼上,沈琼知道跟他掰扯也是白费劲,反倒还影响他比赛状态。

事情只能暂时放下,等到不那么焦头烂额的时候再坐下来好好详谈,沈琼抱着这个念头进到办公室,打算再催几笔年底能回钱的单子,江驰的保温杯被他随身带着,办公室的茶缸被浓茶摧残太久,喝白水都带苦味。

沈琼打开电水壶,打算喝点养生的白开水,等水开的功夫,走廊里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他右眼皮一跳,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一秒钟之后,廖森雨和阿海几乎同时撞开了他办公室的大门。

“沈哥——廖工他——”

“我有话和你说。”

廖森雨的轴法和江驰的轴法不一样,江驰是倔脾气的耍赖小狗,廖森雨是钻牛角尖的臭屁小孩。

廖森雨面沉如水,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沈琼瞥了阿海一眼,后者皱着鼻尖和眉头,明显是没把人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