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帝台艳宦 青草糕 1707 字 2022-09-06

正阳门外,黄昏夕照。

赵朴已跪了将近半个时辰,聚众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一听说是昔日那位刚正不阿、为民请命的赵御史赵大人跪在这里,一传十十传百,这些百姓怎么赶都赶不走,以赵朴为半圆心,将正阳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草民赵朴,今日离京,不料在京畿外遭遇刺杀,幸有商队路过,才未让歹人得手。草民为官七载,朝中树敌无数,不知是哪位大人对草民如此痛恨,草民辞官尚不够,还得要草民的性命!草民已忍了太久,如今不想忍了!”他声音沙哑,字字如锥,加上他身上深一道浅一道的伤口,一部分已经凝结,一部分还在渗血,膝盖边的石板地上更是零零洒洒满是血迹,可谓是触目惊心。

周围百姓议论纷纷,脸上愤慨难掩。

这段话赵朴已经重复了好几遍,按理说早该有官员出面来管,可眼下过去许久了,门口除了多了一些维持秩序的士兵,并没有一个官员出现。

赵朴笑了笑,朗声道:“诸位在旁边看了许久,可猜到朴是被何人刺杀?”

大家纷纷摇头,有胆子大的道:“赵大人,你也说了你树敌无数,你心中难道没有怀疑的人?”

“朴为人无趣,鲜少交际,至多是礼数不周,但远不至于结下如此杀仇。思来想去,朴唯一可与人结仇之途径,唯有上奏弹劾。”赵朴道,“今日刺客要的,不止是朴的命,还有朴身边这包袱。”

那包袱灰扑扑的,看着平平无奇,赵朴慢慢打开它,竟是一叠叠密密麻麻的抄本。

“这些,都是前些日子朴为监察御史之时上过的奏折抄本!”赵朴低头咳了两声,打开最上面一本,手指在雪白的纸上留在斑驳的暗红印渍,“都察院监察御史臣赵朴谨奏:臣闻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其任至重……”

他念一本扔一本,这些抄本尚未装订,被他一扔,便如雪片一样纷纷扬扬洒了下来,引得围观百姓争先恐后去抢。一些读书的举子,本是远远站在外围听着那些奏论,笔下疾速誊抄,不愿挤挤搡搡失了体面,但看赵朴忽然开始扔抄本,立刻也顾不上什么体不体面的事了,纷纷挤入人群,伸长了手臂去抓那些落下来的纸片——赵朴在寒门士子中声望极高,民间已许久不曾有他的新文章出现了,如今有机会可以得到他的亲笔文章,谁能不激动?

维持秩序的压力忽而增大,为首的卫兵喝令他不得再念,结果反激了赵朴的臭脾气:“哪条律法禁止我在这里念文章?既无禁止,那我又为何不可为!”

百姓们更是群情激昂:“让他念!让他念!”

刘钧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样一番混乱的场面。

他坐在马车里,微微掀起帘子,又迅速放下。外面传来赵朴高声念奏折的声音,好巧不巧,弹劾的对象正是刘钧。

刘钧气得面色抽搐,又顾忌外头那许多百姓,对外头车辕上的太监道:“愣着干什么!陛下不是让太医为他诊治吗!还不把他带走!”

那太监没见过这世面,被他一骂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车。

“陛下口谕!陛下口谕——”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连赵朴都不再做声,只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传旨的太监。

“陛下口谕,请赵、赵先生先行诊治,刺杀一事,自会立案调查,绝不令先生无辜受累。”

那太监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个随行的太医拎着药箱跑过来,简单查看了几处,道:“赵先生莫要为了小人置气,自己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所幸外伤虽多,但并不伤及要害,先生快快随我上车,我为先生简单清理一下,回太医院后再仔细处理。”

既然是天子发话,那赵朴也不再久留,谢恩之后便沉着一张脸与太医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