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把一切都摧毁了。

斯曼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绒毛底皮靴,步子落在城堡白玉制的走廊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这些都是从城堡里数量qiáng大的古籍中才挖出的只语片言。那一段战争的历史,被篡改,被毁坏,被掩埋,能留下的,能真实的,少得零星。

斯曼还是从之中找到了司绿兰——弥撒的中心,万年前的圣城。

他的目光从远方收了回来,投向不远处不停翻动的白帘,步子却不由地迈重起来,甚至发出点刻意的声响。

就是这片,就是这片土地,就是脚下的这片土地。

司绿兰,被人遗忘的司绿兰。

然后,他的步子突然停住了。他看着远方,静静地,热烈地,一眼像是透过了历史的长卷,过了千万年后终于遇见一抹光。

她站在长廊的尽头,像站在地平线的那头,在那一个点,仿佛下一秒就会飞向天堂。可她缓缓转过身来,几分温柔,对他问候:“小斯曼……听说,你在找我?”

挑廊的两端,一端站着她,一端站着他。在那灰白到惨淡的天宇背景下,他向她飞奔而去。你知道的,一个人并不是有无穷的力量去跑向另一个人的。他向她跑去,用了全身的力气。

他向她单膝下跪,目光中是惊喜和憧憬:“主人!”他的姿态谦卑,如同女王的骑士。

西斯看着他有些蓬起的黑发,脸上一闪而过无奈的神情:“起来吧。”

他站了起来,十分恭敬地看着她。

“斯曼,十年,你有把握吗?”

“嗯?”他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把疑惑的目光投给她。

目光里没有她比较适应的yīn翳,乖顺得如同一只大型犬类,那让西斯有些无奈,她总觉的带回来的不是一个天资纵横、心狠手辣的少年,而是一只被遗弃的宠物,他总是围在她身边极力讨好她,总是乞求她捋顺他柔软的毛发。这一定是错觉,她在心中下了判断:“我要你参加位面之战,十年后,我要一支能在莱基嗒立足的军队。”

一个重击落在他的心房,痛苦寒冷甚至带着愤怒的情绪如同bào风雪席卷了他的躯体,几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绞碎。

西斯只见斯曼的脸霎得惨白。说实话,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赛耳王的军队除了极少数的反动分子需要铲除,根本就是一支可以直接向她效力的军队。十年,可以扩大军备,可以全面获取军心,可以锤炼一支更加qiáng大的军队。她要求的是在战场立足的力量,这真的不难。

他的脸惨白得让她有些气恼,声音愈发冷漠起来:“你难道做不到吗?”她的眼睛直直地bī着他,她不相信他做不到。

这是个奇才,一个真正的奇才。她活了七千年,奇才见过无数,却第一次用这种奇兵。西斯是没有经验的,她是个战略课的后进生,御下这种方法她也根本就不懂。可她见过那么多奇才,自然认得出斯曼有多少的天赋。他身上的统帅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即使是因为早年生活造成他性格上的怯弱和胆小,也不能抹去这铁铮铮的事实。

这个少年,为她平息了两场赛耳王遗族的叛乱,彻底湮灭了动乱的可能性。

西斯记得,赛尔遗族兵临的时候,他当时几乎是崩溃的,抱着头哭得死去活来直呼这不可能不可能。她当时也是没有办法,斩首成功一次是侥幸也是各方的底线,如此破坏弥撒规则的事情她不能一做再做。她几乎是把斯曼赶鸭子上架了。她想,要是成不了,也就算了,她就算孤身一人去莱基嗒,也要守住她的芙罗娜。结果,他成功了。

那个少年哭得仿佛万念俱灰,却在她qiáng硬的命令下,穿上军服去了。直到上场他还是不停地抖着,发出指令的时候颤抖得让加索都有些不忍心。他的指令仿佛真的是胡乱的,可是胡乱得取得了小半场胜利;再然后他慢慢冷静下来,失了几只小队却不再慌张。战斗后半场的时候,西斯的目光几乎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斯曼,太耀眼了,这个少年仿佛在那瞬间剥掉身上脆弱的皮,露出统帅千军的锋芒来,那种气势一点都不唐突,是浑然天成,是命中注定。他就应该站在那个位置,指挥千军万马,决胜千里之外,战场上一切yīn谋阳谋都要向他俯首。介于那段时间西斯日日饱受克瑞格的戕害,那个瞬间,她甚至有种斯曼能够与克瑞格比肩的错觉。

而此时他愣愣地看着她,似乎还要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话。西斯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你难道,做不到吗?!”

他的嘴唇都褪去了血色,下唇颤动了下,他只是仰望着她,他的主人啊。他多想念她,他多想念她的声音、她的容颜、她的教导……一年不见,她对他突然就残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