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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这父子俱都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王猛便耐心向他们解释一下翟慈这个县令的职权范围:“一县之令,百里之侯,境域之内,虽有乡贤标立,莫大于明府。僭上者为贼,悖命者为贼,俱可请师诛杀。明府既受台命,王师之众便为爪牙耳目,凡职令之内,百无禁忌……”

“不意区区一荣号,竟有如此尊荣……我若此刻军务专请,王师果真愿助我杀贼?”

翟慈虽然不乏立世智慧,但见识所限,就造成了认知的不足,还是不敢相信他这个县令居然可以有这么大的权力。

“弘武军既设于此,便身负此等职责,若真拒不应请,明府自可以此专奏行台章劾兵主,否则行台章令威仪何存?届时我为明府佐吏,自然也会附名并参!”

王猛又笑着说道:“当然,前提是贼迹确是昭然可查,罪证确凿。明府并世兄此前所言,乡情以论,确是令人切齿痛恨,难作忍耐。但以礼章法度而言,其实稍欠。兼之目下县治草创,典章、图册、籍民、署制等等诸多俱都无存,若欲以法度定罪,还须细作罗织。”

听到这里,翟虎便有些不满:“弘武军强势难敌,萧君侯又是人世勇将,若能率众入乡,何贼不可立除?又何须这许多徒劳?”

“王法威严,正在名正言顺,若只以亲疏为凭,随手便可呼指为贼,安知来日不会有余者更作亲昵姿态,指我为贼?”

王猛闻言后便冷声说道,继而又望着翟慈阴恻恻道:“大将军授职明府,乃是因为明府乡贤可嘉,却非贪此区区乡曲卒众。明府若以此自目为重,安知来日游氏不可引众高为郡守?届时谁为乡贼,谁为官长?公器已置明府指掌,明府却弃之暗室而不彰用,仍作私谋,实在不可称明智!”

第1210章 章法之美

夜幕深垂,翟氏坞主人院舍中仍是灯火通明,翟氏父子并周遭几户乡亲代表毕列席中。

“日间王景略所言,我是不做深信,什么一县之令,百里之侯?乡野何人称豪,自然勇力能当,若能一纸尊令,乡野咸服,这些年乡野纷争,又何苦搏命?他所言诸多,无非是诈辞拖延,不愿力助我家称豪乡土罢了!依我看来召其人入舍根本就是多余。”

翟虎忿忿发声,对于王猛所言,绝少认同。他幼来所知种种,便是勇力者煊赫于上,怯懦者卑微于下,所以对于王猛所言法度如何,只是嗤之以鼻,既不理解也不相信。

其人话音刚落,席中便不乏附和声响起,既有说王猛诈声拖延、人微言轻根本不足为信,也有说投靠天中行台,本就是一桩错误决定,王师眼下大军未至,才会对他们暂作敷衍,一旦大军攻入关中,其横征暴敛、凶厉姿态自会暴露无遗,甚至将他们乡众强迫迁离乡土都未可知。

说这些话的,大多都是年轻人,真正年长者发言反而不多。话里话外,俱都透露着对行台的不信任,以及对前途的不乐观。

席中一众老者们,包括翟慈在内初时还是安坐倾听,可是渐渐的,其中几人脸上已经流露出明显的失望。

“王景略所言如何暂且不论,但其人能以孤弱之众走入敌友莫测境地,安居在此,兼有谋论,胆略已是可观。可笑我关中父老,常以豪武自夸,养成儿郎俱是栅下犬才,困此坞中方圆之内,却不见天地回暖,水涨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