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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个家世,这李充居然到现在还未有显名,也算是一桩异事。

不过通过今天的接触,沈哲子倒是能看出来些许端倪。这李充虽然出身清贵人家,但却不乏刑名之学的作风,能够就事论事,而且还敏于机变,这本身就与时下崇尚简约玄虚的名士做派相悖。

法家本是务实之学,累世都有传承,到了后世民智开启,更是备受推崇衍生出许多新的理论。但是在时下而言,因为那种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的理念近似刻板,少了人情,不能大行于世,所以“学承申、商”在时下而言,是一个贬义的评价。

而且在实际的交际环境中,这种秉承刑名的做法也不利于同人交流。像是庾亮那种操持刑名之人,便不如网漏吞舟的王导那么好人缘。

卫崇帮了李充,却没有获得相应的心理满足,乃至于隐有忿怨,可见这个李充也是没有什么好人缘的。

不过沈哲子并不因此就觉得李充是一个拘泥不化之人,像是他先前洞见到就算诉讼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选择私自解决恩怨。可见其人不笨,能决断,有变通之能。

有了这样一个认识,沈哲子再联想刚才李充在房中的态度,便有了更多的想法。

当时的形势,卫崇在席,已经明确表示事情已经结束了,那么李充还有必要表示愿意伏法吗?他又不是一个笨蛋,当然闭口不言才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就算他秉承刑名之学,可刑名之学就是注重实际之用,结合具体情况,选择有利的做法。

可是李充却没有住口,反而表露出自己愿意受罚,甚至因此让江夏公卫崇都隐有不悦。这对他有利吗?

答案是有利的,这个李充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

沈哲子虽然并不刻意张扬宣示自己的什么主张,但是从他的许多做法来看,他是符合法家门徒的一些特征。早先有人恶语中伤他时,便曾经说过他应该是庾亮的门生才对!

许多根深蒂固的念头,哪怕不说,但是只要做事,总会在蛛丝马迹中流露出一些端倪。沈哲子看重实际,看重刑赏,时人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会没有察觉。而且沈哲子只是不张扬而已,也并没有刻意掩饰他就是这样的人。

既然看出了李充是在借此对自己抛媚眼,加上沈哲子也感觉到这个李充有异于时下旁人的特质,倒也不妨再多做一些接触。

“我也久仰尊府大君贤名,无幸聆听雅言,不妨瞻仰遗迹。李君既然要去祭拜先人,不知李君可愿相携?”

沈哲子上前一步,笑语问道。

李充听到这话,眸子微微一闪,上前一步拱手道:“驸马盛情,幸不敢辞。还未多谢驸马今次善助,驸马直呼行字即可,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