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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晴朗的早晨,他会从自己的小儿子这里听到这样的事。

虽然荒唐到了令人无法相信的地步,但是从勒鲁什的神态来看,他应该没有听错。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强行压抑住了突然蹿升的怒火,低声问。

“很久之前了!”勒鲁什大声回答。

“这该死的小混蛋……”夏尔皱紧了眉头,也不知道是在咒骂勒鲁什还是娜娜莉。“不!不行!”

看着父亲这恼怒的样子,勒鲁什的心顿时沉落到了谷底。

虽然事前就猜得到父亲会是如此反应——因为他不会喜欢自己的谋划被打乱,但是真的出现时,他仍旧痛苦不已。

即使勒鲁什不喜欢,他也必须承认,他的父亲是个伟人,是个了不起的伟人。

当然,也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伟人。他十分完美地将狡诈和守信,反复与坚定,严厉与温和,放荡与自律,忠诚与背叛结合于一身。

他的身上,既有路易十五时代凡尔赛所共有的那种放荡臭气,却又能够明智而且富有远见,有条不紊地按照自己的构想,为整个欧洲指出迈向新世纪的道路。

美利坚的一家报纸用一句简短的话,给了他一个十分精确的描述:他既是18世纪,也是20世纪。

越是了解父亲,他就越发觉得自己并不了解父亲,这种不了解,慢慢地变成了畏惧,最后变成了愤怒——每一个注定要活在父亲阴影当中的儿子,都会或多或少有些这样的愤怒。

但是,如果不是因为一个人,他的愤怒原本是可以压抑住的,他会甘心于自己以“夏尔·德·特雷维尔的次子”这个并不光荣的头衔结束平庸的一生,然而……那个人存在着。

为了心中的爱恋,他能够鼓起勇气,站到父亲的面前,说出自己的要求,恳求他收回成命。

他知道没有人会帮助他,甚至平常疼爱他的母亲也不会这么做。

妈妈是父亲的一个崇拜者,也许是最大、最坚定的崇拜者,常有人说这位公爵小姐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已经迷恋上了父亲,就勒鲁什十几年的观察来看,这种说法是完全无误的——所以,虽然平常妈妈喜欢跟父亲拌嘴,但是只要父亲下定了决定,妈妈是不会违背的,他指望不了父亲帮忙。

所以……只能以坚定的气概,独自面对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