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拍蛮11

仵作惊华 薄月栖烟 8318 字 5个月前

“王爷,快到了——”

林巍忽而出声,戚浔听见,忙掀起身后帘络朝车窗外看。

发现尸体之地要到了!

傅玦应了一声,亦跟戚浔看出去,雨夜的凉意随风而入,车厢里的那么点难明意味,被凉意一吹便散了个干净。

很快林巍继续道:“王爷,前面巷子进不去,得走过去!”

马车速度减缓,又慢慢停下,不等傅玦吩咐,戚浔掀开车帘钻了出去,傅玦坐在原处未动,没多时叹了口气,这才矮身出了马车。

一出马车,傅玦面色便是微沉。

漭漭雨夜之中,衙差们正在搜索整条巷子,连日的大雨让街巷上一片泥泞,而被发现的死者,此刻就在巷子尽头。

宋怀瑾下马走过来,“王爷,仓房就在前面!”

“带路。”

宋怀瑾走在前,傅玦肃容跟在他身后,戚浔提着裙摆跟着傅玦,三人一前一后进了巷子,片刻功夫,便见到了宋怀瑾说过的仓房,曾经的仓房,如今被改成了马房,四面窗户透风,未曾修缮,外头一排马槽,里头一边圈养马匹,另一边则未堆放草料之地,仓门有两面,皆是大开,雨丝斜斜飘进了仓房之中。

李廉听到动静先迎了出来,“王爷来了!”

傅玦颔首,“死者在何处?”

李廉从衙差手中接过一支火把,“就在里面——”

一行人进仓房便闻到了马粪之味,只见这处仓房两丈见方的大小,屋顶尚好,窗户却皆是豁口,东南两面的门不设防,谁都能走入此地,仓房南侧又系马之地,地上有未清理干净的马粪,北面则堆满了马儿吃的草料和两件无用的废旧家具,而傍晚发现的死者,此刻无声无息的躺在西北角的草堆之中。

火把一晃,照出一张青紫肿胀的脸。

死者为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年纪,身上着碧色绣百花纹裙裳,虽不是上品料子,却也是锦缎,她面朝上仰躺着,身体板直,布满瘢痕的双手落在身侧,襟口被打理过,还算齐整,可下半截裙摆凌乱的堆叠在膝盖处,露出一双满是伤痕的腿,脚上的鞋袜不知去了何处。

李廉道:“发现她的时候,她身上盖着许多草料,我们收拾干净了,没有搬动过尸体,上次的尸体泡在污水之中,不得不打捞,此次我们想留下更多线索,便未动。”

戚浔已经开始挽袖,又将宋怀瑾命人备好的护手戴上,开始上前验尸。

李廉举着火把给她照亮,不多时,亮光一盛,李廉转头,便见傅玦手中不知怎么也多了一支火把,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傅玦理所当然的走到戚浔身边来。

戚浔照例先检查死者头脸之地,又解开死者前襟,查验脖颈处的外伤,死者面颊脖颈上多有抓痕,与廖晚秋身上的伤痕十分相似,可和廖晚秋不同的,却是死者脖颈上有一道划伤,那创口有一指宽,却十分粗糙,像被什么钝器割磨划破。

伤口并不深,虽在颈部,却并未伤及致命血脉,戚浔仔细查验,又迅速检查死者胸腹与四肢,最后才去查看死者下半身。

夜风呼啸,穿堂而过,火苗被风拂的摇摇晃晃,众人落在地上的影子也随之变得张牙舞爪,两盏茶的功夫之后,便听戚浔冷静地开了口,“基本可以确定,谋害这位姑娘的凶手,与谋害廖晚秋的凶手,是同一人。”

李廉咬牙道:“我就知道!”

死者身上伤痕明显,一看便是死前被欺辱过,尤其裙摆凌乱,腿上伤痕遍布,下半身流出的鲜血更沁红了死者的裙裳,李廉几个刚看到伤情便猜到了几分。

宋怀瑾和傅玦的面色也不好看,戚浔继续道:“死者下半身受伤严重,外部有挫伤痕迹,内里流血极多,看伤痕判断也是某种物件戳刺而成,且死者阴户内不见任何精元,更肯定凶手是用这等法子折磨侮辱死者,手法与谋害廖晚秋之人一样。”

“死者的死因的确为窒息,不过这一次她不是被捂死,而是被掐死,死者脖颈喉头位置,有明显扼痕,左右都有指痕,以及半月形的指甲掐痕,凶手是双手一起用力掐死死者,这法子窒息时间长,死者挣扎的时间也长,因此可见死者手足多有挫伤。”

戚浔微微一顿,继续道:“从尸表尸斑和尸僵来看,死者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个时辰,也就是说,她是在昨夜亥时左右被人谋害。”

昨夜又是个大雨夜,二更时分戚浔早已歇下,而那时,天穹之中还响起过几道闷雷声,宋怀瑾惊诧道:“凶手竟然又趁着风雨天作案!”

戚浔继续道:“死者身上衣饰不俗,出身应当也不会差,年纪应当在十七岁上下,她双手有绑缚痕迹,后脑处有撞击造成的肿伤,并不致命,应该是在和凶手纠缠之时留下。”

“推测凶手是将死者诱骗至此处,袭击制住死者,绑住其双手后开始施暴,死者口唇内亦多有擦伤,应当是被类似粗布之物堵过嘴,等死者无法发声,死者才会对死者施以残忍手段。”

现场的草堆凌乱,足以想象死者经过那般挣扎,戚浔停下话头,目光落在了死者的脖颈上,“死者右侧脖颈上,有一处创口,好像是被类似尖锐石块之物割伤,且……有些像死后伤……”

那处伤口血肉模糊,看着触目惊心,傅玦疑道:“像死后伤?”

戚浔自己也迟疑道:“伤口卷曲程度不大,且伤处在脖颈,如果死者想用何物杀死死者,那不会只留下这么一道伤势——”

傅玦沉吟片刻,“可如果是死后伤,凶手又是为何?为了泄愤?”

戚浔摇头,“暂想不透,廖晚秋的伤痕在脸上,这位死者的伤痕在脖颈上,泄愤之说不是没有可能,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说完这话,她转身看向四周,“应该能找到伤她的凶器,还有被用来侵犯她之物。”

听见戚浔所言,李廉和宋怀瑾打着火把在屋内找寻,没多时,李廉从另一边角落找出了一块尖锐的瓦片,“你看看,会否是此物?”

瓦片被扔在角落,沾了些潮气,戚浔拿在手中一看,一眼看到上面站着的乌黑污渍,她用手拈了拈,“是血渍,凶手当是用此物伤人。”

找到了造成伤口之物,却不见侵犯死者之物,宋怀瑾和李廉在屋内看了一圈,纷纷出了两处门口去马房之后寻找,也就在此时,一队人马疾驰到了巷口之外。

傅玦听见动静走出来,便见一个衙差当先跑了过来,“王爷,孙指挥使来了!”

他们与孙律分开还不到两个时辰,没想到又在城南碰见,孙律浑身湿透,下了马背,大步朝巷子尽头走来,跟在他身侧的,既有韩越等人,又有巡防营的差吏,领头的便是江默。

一行人湿淋淋的走近,孙律赤红着眼走到傅玦跟前,“又发现了死者?”

他语声紧绷着,傅玦道:“不是孙菱。”

孙律虽未直接问,可傅玦显然解决了他的疑窦,得知答案的瞬间,他的肩膀便委顿下来,又用力的呼出一口气,“我适才就在几条街之外,听说下午在这边发现了女尸,还以为……不是便好……”

他胸膛一阵起伏,又转身看向漭漭雨夜,“线索无用,已经证明不是菱儿的衣物了,许是谁家姑娘置气丢弃在外间,巡防营的人误会了。”

傅玦蹙眉,“置气丢在外面?”

孙律点头,“不错,那衣裙簇新,也并非陈旧穿不得之物,不知怎么回事。”

傅玦在国公府听到之时便觉得奇怪,银红衣衫,又是簇新,怀疑是孙菱丢弃的,若真是孙菱的衣衫,怎可能现在才发现?

他视线往后,扫过巡防营众人,无可避免地看到了江默。

江默站在的地方,正好在南边的门外,他视线直直的看入马房之中,像是在确定什么,傅玦剑眉微蹙,转身看回去,只看到屋内只有戚浔一人在收拾死者遗容。

傅玦沉声道:“就算不是孙菱之物,但也没有坏消息传来,我倒是觉得,我们应该换一种思路找她了,会不会有人大着胆子帮她藏起来?”

孙律语声一沉,“绝无可能!我看谁敢!”

忠国公府素有威势,孙律执掌拱卫司,更是有恶名在外,京城莫说世家贵族,便是宫里的妃嫔小皇子们,都不敢在孙家头上胡来。

傅玦也想不出还有哪般可能,“行了,早些回府吧,眼下没消息便是好消息。”

孙律满眸焦躁,看了一眼马房,“死者因何而死?”

傅玦沉声道:“与前一位死者死因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