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重怨01

仵作惊华 薄月栖烟 5456 字 5个月前

他往孙菱说的假山方向看,很是紧张的道:“芙儿是不可能一个人来这般荒芜之地的,可是……可是她已经好几日不回家了。”

钱氏显然也是担心的,想看却又十分畏怕,又侥幸的想,这绝不可能是余月芙出事,这时孙菱摇头道:“我虽然未看清脸,可认得那件宫裙,那宫裙,还是上月我们一起去锦绣坊裁的,除非,除非还有别人裁了一模一样的宫裙。”

多说无益,宋怀瑾望向远处,“请郡主带路——”

孙菱深吸口气,往不远处的湖边假山而去,汀兰湖的湖水尚算清澈,岸边的假山未曾损毁,却暂未置景,如今光秃秃的还生着些杂草。

沿着湖边小径行至假山旁,孙菱指着黑幽幽的入口,颤声道:“就、就在里面——”

她很是害怕,这时,跟上来一个天青斗篷的姑娘和一个蓝袍公子,那姑娘先开口道:“菱儿,我们来陪你——”

这姑娘走到孙菱身边,那蓝袍公子又大着胆子走在最前头,孙菱便拉着姑娘的手跟在他身后进去,边走边道:“这里头有三条主路,路上共有十三四个出口,我们今日,是听说园景恢复了大半,才来游园,怎么也想不到会遇上这种事。”

芷园正是以太湖石堆叠的假山而闻名,假山临湖而建,绕了大半个湖畔,奇峰险峻,迂回曲折,又分上下两层,三条主路被石壁隔开,交错起伏,再有支路岔道无数,光出口便有十多个,假山下是通往永信侯府方向的活水暗渠,行走之间,能听到脚下有潺潺水声,偶至险要之处,甚至能看到丈余下的暗流。

入假山如入迷宫,洞中昏暗,至峰顶有间隙处才得天光照进,明暗错落,回环迂折,再加上几段路陡峭邻水,更添了险奇野趣,入园者莫不至此攀玩。

发现尸体之地距离最西侧的入口并不远,最前那蓝袍公子走至一处即将下行之地驻足,往前一指,“就在下面一点——”

宋怀瑾掏出火折子点亮,“你们在此等着便是。”

言毕带着其他人往前,戚浔亦提着箱笼跟了上去,刚走了几步,她便嗅到了一阵腐臭味,假山山洞里小道迂回,遇见天顶缝隙或是靠近出口,便通风极好,若前后曲折闭塞,则给人窒闷之感,他们下行至一处低洼犄角,一眼看到了死者的尸体。

火折子的光亮照亮方寸之地,着一袭粉色袍衫的女尸靠坐在石壁凹陷处,这样昏暗的角落,便是个活人躲藏在此都要将人吓得失魂,更莫要说还是一具女尸!

尸体一看便已死亡多日,死者头脸布满青紫瘢痕,略显肿胀,紫色的树枝状血脉在颈部和面颊上蔓延,不似人形,再加上此处光线实在昏暗,乍看上去,像个死人出殡时身着彩衣的纸扎人,山洞里凉意颇重,此处就更是阴森渗人。

宋怀瑾嫌火折子不够亮,便道:“太暗了,出去找火把来!”

王肃应声而去,众人开始打量这处洼地。

这是一处岔道,先下行,走过一段嶙峋甬道复又上行,上行后是只容一人通过的逼仄石门,石门之后才又回到主道。

此岔道平添奇趣,女尸所在之地亦在视线盲区,且因极不好走,除了胆子格外大又手脚利落的,只怕无人会往此处来,这一点,只需从小道间保存完好的青苔便可看出。

洼地二尺来宽,能容下的人不多,戚浔将箱笼放在角落,先去看地上的青苔,片刻,又去看死者伸着的腿脚,“往石门去的方向,地上青苔未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死者的鞋底,也没有沾上来路苔色,她应当是死后被人送入此地的。”

她说完给自己戴上面巾护手,就那般欺近死者靠着石壁的上半身,又拉了拉死者的衣领,去看她脖颈和头脸,孙菱三人虽然害怕未曾下来,却也对底下有些好奇,三人往下探看,便见戚浔毫不避讳的靠近女尸,当下都倒吸一口凉气。

绿衣姑娘轻声道:“这便是你说的大理寺女仵作?”

孙菱应是,“前几日定安伯府的案子也是她们破的……”

后面跟着的淮阳侯和淮阳侯夫人白着脸也往下看,淮阳侯夫人虽然笃信不可能是自家女儿,可越是靠近此处,她心底越是害怕,此刻紧紧抓着淮阳侯的手,只恨不能立刻逃离此处。

戚浔查看完,又看到了死者手腕上的玉镯,她用了巧劲将玉镯褪下,垫了一块草纸递给周蔚,“拿上去让淮阳侯看看,看看认不认得此物——”

周蔚几步爬上去,对着淮阳侯夫妻一亮,“你们看看,可认得此物?”

余明堂对这些饰物难以分辨,钱氏却眼瞳一颤,她近前一步,面上先是不敢置信,继而悲痛汹涌而来,猛地唤一声“芙儿”身子便软倒下来!

余明堂一把将人扶住,“夫人!这当真是芙儿之物?”

钱氏片刻前还绝不信是自家女儿出事,此刻却不能不认眼前的镯子,她撑着余明堂的手臂站好,踉踉跄跄的往洼地处下行,还未走到跟前,脚下一滑直跌在地上,她愣愣的看着那面目全非的女尸,瞬间涌出了眼泪!

旁人再认不出余月芙,她做为母亲怎可能认不出?!她的衣饰,她的耳坠,发髻上的发簪,每一样都是她亲手置办,她怎能认不出!

“芙儿……芙儿……”

片刻前还端容迫人的钱氏什么也顾不上了,手脚并用的朝死者尸体爬过来,可爬到跟前,望着亦没了人样的死者,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只无错的抚摸她的肩臂,凄声苦唤,“芙儿,我的芙儿,怎会……芙儿……母亲来了……”

余明堂也急奔下来,他亦认出余月芙的身形和装扮,当下惊愣住,只等钱氏要将死者揽入怀中,他才痛声上前,“怎会真是芙儿!”

钱氏悲哭不住,也不忌讳死者尸身腐败,宋怀瑾见惯了这等场面,也不禁叹然,上前劝道:“夫人,眼下不是哭的时候,我们的仵作要验尸,要知道小姐是否是被人谋害致死,若是,便要找出谋害小姐的凶手才是。”

钱氏已失了心智,只抱着余月芙不放,余明堂悲痛难当,却比她多些理智,在旁劝慰了半晌,钱氏才悲戚的道:“芙儿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一定是!她绝不会独自来这等荒僻之地,她是被谋害的!是谁如此狠毒的害她,我的芙儿……”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要晕厥过去,余明堂连忙将人架起,又叫了后面跟随的侍婢过来扶人,连拖带拽的将人带了上去,孙菱三人站在路口,也都眼眶微红。

宋怀瑾叫来谢南柯吩咐,“你上去将人劝出去,莫叫再进来了,要看遗容,等此处检查完了将尸体送回义庄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