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奠子(完)

仵作惊华 薄月栖烟 6264 字 4个月前

三奠子(完)

戚浔腿上正不适, 乍听此言眼瞳禁不住一亮,可叫她的人是傅玦, 她谨慎的问:“世子有何吩咐?”

傅玦扫了一眼她的腿, “让你来你就来,不必多言。”

既然傅玦这般说,那她只好从命, 将马儿交给楚骞, 自己爬上了马车,这马车车厢宽敞, 轮椅放在门口角落, 傅玦正坐在上首位上。

戚浔挨着门口坐在轮椅对面, 迟疑道:“世子让卑职上来做什么?”

傅玦上下打量她两瞬, 高声吩咐林巍启程, 待马车走动起来, 傅玦才道:“你腿上伤还未好,未免回京之后对宋少卿不好交代,你与我一道坐马车回去。”

戚浔有些意外, 就算她伤重, 宋怀瑾也不敢真的与傅玦计较, 何况这路上要走两日一夜, 有差事便罢了, 眼下并无公差,难道要她两日都和傅玦在马车里大眼对小眼吗?

戚浔抿出丝笑来, “多谢世子美意, 只是卑职腿上的伤已无大碍了, 卑职与您同乘一车,实在是于礼不合。”

傅玦淡淡的看着她, “怎么于礼不合?”

戚浔心道这还要明说吗,可见傅玦一本正经模样,只好道:“卑职与您身份有差,怎能同乘一车呢?”

“哦?你和宋少卿没有同乘过一辆马车?”

戚浔摇头,“没有,宋少卿出入并不坐马车。”

戚浔一边说,眼风一边打量着马车内的装饰,车厢宽敞结实就算了,车板上铺着地毯,她还坐着软垫,车厢的颠簸比马背上的颠簸小多了,真是可惜了。

傅玦见她眼珠儿扫去别处,分明有些留恋,心底只觉好笑,“从前没坐过,今日开始坐,我身份在你之上,我说什么,你照做便是。”

戚浔一时语塞,“可……”

“可什么?与我在一处你不自在?我待你,不够你们宋少卿待你亲善?”

戚浔不能说不自在,她可能得浑身难受,尤其想到那日在大理寺库房被他撞见,她便不能将他当成寻常上司对待。

若是旁人,必定不敢认同傅玦这话,可戚浔诚恳的道:“您是军中统帅,威名赫赫,少卿大人自不能与您相比,卑职在您跟前总要提着小心,的确不适应,您看……”

“多待片刻你便适应了。”傅玦不疾不徐的说。

戚浔哑口,她看出傅玦是当真要她坐马车了,既拗不过,那她也只好听令,此番出京办差,傅玦待她的确和善,还给她治过腿上的伤呢,思及此,戚浔绽开一抹笑颜,“既如此,那卑职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世子您待下属当真亲厚。”

她长这么大颇为不易,尤其跟着师父入京以来,更知道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不可得罪,谨慎守礼是应当的,可倘若一味死脑筋,便要惹上司们不快,能在官衙里任职,只有一手精湛的验尸之术是不够的,至少还得会察言观色。

目前来看,傅玦似乎并未将那件事放在心上,这令她暗暗地松了口气。

见她总算听话,傅玦也眉眼微展,“你在我跟前不必拘谨,说来你隶属大理寺,我并非你直属上司,你尽可随意些,那日对着厉旭几人,我看你胆子挺大。”

说起那日戚浔还有些心有余悸,她看了眼傅玦袍摆掩着的腿,“卑职那不是胆子大,卑职那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跑也跑不过,何况那时卑职不知您是装的……”

最后两字出口戚浔就后悔了,她立刻道:“卑职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傅玦点头,“嗯,此事知情之人甚少,若走漏风声,是谁说漏嘴便一目了然了。”

戚浔心底五味陈杂,想知道傅玦为何装残疾,却又明白这不是她该问的,她再三保证,“您放心,卑职绝不出卖您!”

傅玦牵唇,“嗯,我也觉得你不会出卖我。”

戚浔刚松下来的心弦猛地一紧,傅玦这是何意?他觉得她不会出卖他,是因为他也知道她的秘密吗?

“今日起的太早,养养神吧。”

她正思绪百转,傅玦却忽然撂下这么一句话闭上了眸子假寐起来,戚浔秀眉紧拧,忍不住打量他。

傅玦生的一副得天独厚的长相,去了病容后,更显的俊逸非凡,他此刻闭着眸子,虽少了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可他眉骨陡立,剑眉入鬓,无端透着目下无尘的气势,这样一个人,戚浔如何敢全然放下戒心?

为何好端端让他撞见呢?偏偏他还不问不提,戚浔心里七上八下,目光便越发明目张胆,忽然,傅玦薄唇微动——

“我脸上有花吗?”

戚浔心底咯噔一下,傅玦继续眼也不睁的道:“不累便将包裹里的卷宗拿出来整理整理。”

“是,卑职这就整理。”

戚浔心虚的收回视线,耳朵有些发热,她又瞟傅玦一眼,怀疑他长了三只眼睛,很快,她起身将对面座位上的包裹拿过来,轻手轻脚的打了开。

昨夜傅玦归来的晚,正是为了避免遗漏,增加了许多证供,眼下包袱之中的卷宗,除了受害者几家的,还有许多村民的口供,戚浔一页一页的看,又分门别类的齐整好,等傅玦养好神,她已经将卷宗整齐完毕。

时近午时,天穹暖阳高照,他们的车马疾驰在山道上,若不去白石县县城直接上官道,可少用半日时辰,然而再如何算,都要在马车上渡过一夜。

离京时二月初,如今已进二月中旬,山野层林尽染苍翠,徐徐微风中能闻到青草花香,戚浔掀开帘络看外头景致,面上有些自得其乐的悠哉。

傅玦坐在主位上,虽未与戚浔说话,却将她一颦一蹙看在眼底,他忽然问:“洛州义庄在何处?”

戚浔心底警铃大作,傅玦先前好奇过她的出身,这也无可厚非,可如今怎越问越细?

她缓缓转过脸来,“就在洛州城外,世子可去过洛州?”

洛州在京城以南,幽州在大周最北,戚浔料傅玦未曾去过,可谁知傅玦道:“幼时去过一回。”

见戚浔意外,傅玦道:“幼时随父亲去过。”

临江侯傅韫已战死,傅玦如此提起,戚浔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道:“那世子可去过洛州的沧浪湖?”

沧浪湖为洛州盛景,傅玦却摇头,“不曾去过,那时去洛州,也不过匆匆而过,后来父亲带我去了幽州,便再未南下过。”

戚浔叹气,“卑职也未去过,听闻景致极美。”说至此又话锋一转,“听闻世子十岁上便上了战场,果真令人敬服。”

恭维上司总不会错,可傅玦道:“并非为了上战场才去幽州,当年我生母过世,父亲不放心留我在京城,这才将我带去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