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徐广陵淡淡地说道:“还记得你曾经提过的,你去颜三姑娘房中的时候曾嗅到过一点香气么?王爷也说过那香有异。”

宋皎悚然而惊。

徐广陵道:“那些催/情之类的迷香类,坊间从来也是有的,但很少会叫人在顷刻间乱了心智的,所以王爷叫我们秘密访查,到底根据一点线索,追查到这春昙。”

宋皎顿了顿:“你是怀疑春昙的人动的手?可是区区一家香行……”

不过是一家制香行,怎么敢设计这样诛九族的罪行?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徐广陵的笑里透出几分神秘,宋皎道:“你又笑什么?”

“这可不是区区一家香行,”徐广陵叹了口气:“这香行的主持之人叫做‘艳离君’,你知道这艳离君背后的人是谁吗?”

宋皎在听见“艳离君”的时候就吓了一跳,眼前顿时出现那有过一面之缘的高挑蒙面美人,原来那美人竟是这春昙之主?

她着急道:“你休要卖关子,我从哪里猜?”

徐广陵偏笑了笑,指着面前茶杯道:“你的茶凉了。”

宋皎瞪了他一眼,忙先喝了口,又催促他快说。

徐广陵才不紧不慢,声若蚊呐地道:“是张国舅。”

宋皎几乎喷了茶。

这张国舅是皇后的弟弟,也是豫王跟太子的小舅,张家原本就是簪缨世家,这国舅爷却不是个爱读书的,只立志做一个富贵闲人,据说此刻还在江南闲逛,偎红倚翠,并未回京。

但这春昙竟然是他的产业,却实在让宋皎没想到。

可震惊之余,宋皎又有些不安了,宛如耳语的她道:“如果春昙跟这件事有关,终不成,国舅……不不,这不应该。”

徐广陵道:“这确实不应该,所以刚才查春昙的时候我也是投鼠忌器,你知道皇后最疼爱国舅,万一惊动了上面,连王爷都要背不是,所以我也只能找了个别的理由慢慢地追查。”

宋皎颇为不安,她觉着张国舅该不至于跟颜家的事有关,但一旦牵扯其中,果然棘手非常。

徐广陵却按下这件,问宋皎道:“这两天你去哪儿了?王易清说你病休在家,但我无意中遇到跟你的小缺,才知道你根本不在府内。”

宋皎支吾了会儿,到底不便直说:“有一点事情。”

徐广陵看着她不安遮掩的神态,笑道:“不便说就不说,又不会逼着你,就是……这御史台少了程大人跟你,周赤豹偏也不在,就觉着没什么能说话的人了。”

宋皎低下头,只管喝茶。

她手中捏着个茶盅,五指纤纤的,极细极柔,虽没留指甲,但仍当得起指若春葱四字,垂眉低眸的神态,难掩秀美天生。

徐广陵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竟说道:“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几年了,想当初程大人带你进御史台,竟恍若昨日。”

宋皎听他提起往昔,便也笑道:“怎么忽然这样感慨。”

徐广陵道:“不过是因为现下这四散凋零的局面,所以才想起来过往。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就在你进御史台后,有一次,豫王殿下竟亲临了。”

宋皎脸上的笑缓缓消失。

她怎么会不记得,第一次跟豫王见面。

当初她是御史台的新进,懵懂不知的,因为初来乍到,差事办的不太顺手,时常的被长官责骂。

那些同期看她生得秀丽斯文,性情和气,便未免有欺软怕硬之意,又嫉妒她是程残阳的人,每每没事找事故意刁难。

那天她又因为找不到一件案卷而受了气,躲在书库的角落里暗暗流泪,甚至连外头隐隐地“参见王爷”都没听见。

等她擦干了泪,正要起身的时候,却看到面前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时书库的光线有些暗,她的眼睛因才哭过而模糊,又且背着光,一时没看清。

只听那人说:“你怎么躲在这儿?”

她还以为是哪个同僚又来阴阳怪气了,连日里受的气让她忍无可忍,便索性怒视着道:“那卷宗本不归我管的,你们怕担责都推到我头上,让我去挨司库的骂,我确实是程大人的弟子不错,但我从没拿这个来压挟人,你们反而屡屡欺压,得寸进……”

戛然而止。

原来,她发现面前的仿佛不是库内的人。

书库略有点暗的光线,反而衬的他如玉的面上多了些柔和之色,而减少了几许慑人的威仪,一双如星的眼眸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宋皎张了张口:“咦,你不是……”

当目光掠到他胸前那金丝蟒绣的时候,她知道自己闯了祸。

突如其来的错愕,让她连跪地求饶都忘了。

这才想起来刚才仿佛听见了外头跪拜的响声,那会儿她以为自己冲撞了王爷,罪责不小,但就在她张皇无措的时候,面前那高贵清雅如谪仙般的人,却轻轻地笑了出声。

“原来,你就是程公喜欢的那个小弟子,”他的声音甚是动听:“本王记得,你叫做……宋夜光,对么?”

眼睛一阵阵地酸胀。

不管过去多久,宋皎始终都记得她跟豫王的那误打误撞的第一次相遇。

那天,司库里所有人都看见了豫王跟她“谈笑风生”。

也是从那之后,没有同僚再敢排挤她,也没有官长再敢责骂她,就算她有时候真的不小心办错了差事,那些人也只含笑安抚,而不敢再把她骂的狗血淋头。

徐广陵已经看出宋皎的眼眶有些泛红。

他仿佛什么也没察觉的,自顾自说道:“话说回来,你当时才进御史台的时候,那些人故意要给你下马威,又知道程大人不会为那些小事而追究他们,所以肆无忌惮……我也是听程大人后来说,原来王爷那天是故意去司库的,就是想见见你这个‘小师弟’,没想到阴差阳错,竟替你撑了腰了。”

宋皎诧异地抬头看他:“你说什么,王爷那天是故意去的?”

徐广陵笑道:“要不然呢,好端端地去司库做什么,又不是有什么珍品藏本。不过是为看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