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咬红唇 今様 3749 字 2022-08-24

“在呀。”

“……”电话那端,裴母似是欲言又止,最后再开口时,声音似喜又忧,“好了若若,好好休息吧。”

这么快就不聊了?

不像裴母的风格呀。

裴奚若嘀咕着挂了电话,没几秒,裴母又发了条微信过来。

她一头雾水地点进去。

奚女士:「若若,新婚燕尔,起得晚一些可以理解。」

奚女士:「不要耽误他公务。」

裴奚若:“……”

裴奚若:“???”

裴母的车轮子已经碾到了脸上,饶是这方面经验一穷二白,裴奚若也听得懂她在讲什么。

倒不是在意被长辈误会,反正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嘛,自己知道没发生就好了。

令人耿耿于怀的是另一点——难道在裴女士眼里,傅展行是那清心寡欲的正直帝王,而她就是个拨雨撩云的祸国妖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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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早晨九点,海市。

这是一家专门服务于高端人士的托养中心,坐落于郊外,一面环山,一面滨海,景色极佳。

深秋时节,气温低到了三度。修剪平整的草地上结着初化的霜,人工湖面上泛起一层冷气。

傅展行自车内下来,沈鸣立即给他送上大衣,并递上东西。

“傅总,托养中心上个月更新了安保系统,这是新的门禁卡和密码。”

傅展行点了下头,“知道了。”

而后,他往托养中心大楼走去。

沈鸣站在原地,并未跟随。

这算是惯例了。饶是陪同傅展行来了几次,沈鸣也从没亲眼看见过那位传闻中斯文儒雅的傅渊先生——他入职的时候,傅渊就已经躺在托养中心了,只有一张西装革履的照片还留在集团董事会办公室,确实是温文尔雅,一表人物。

现在却因一场意外成了植物人,一躺就是十二年。身上的肌肉,应该都萎缩了吧,可能干瘪、无力、瘦削。想必,让人看了很感伤。

怪不得每次傅总从这里出来,心情都不太好。

房门无声开启,傅展行将门禁卡收起,抬脚踏入。

这是傅老爷子钦定的、本院最高规格的一间病房,里边躺着一个被医生判定为植物人状态的傅家前任接班人——傅渊。

不出意外,直至停止呼吸,他的余生都将在此度过。死前最大的贡献,是替这有钱也买不到位置的托养中心空出一张高档床位。

傅展行一身寒霜地走进来,也不知是外头太冷,还是他本身自带。

他跟查房医生打了个照面,对方拘谨地朝他弯了弯腰,很快退了出去。知道他并不关心这位生父的情况,久而久之,查房医生也缄默了。

一年多没见,病床上的男人,似乎又缩下去一些。

人在久病中,首先失掉的是精神气,然后外貌也会渐渐改变——面部塌陷,颧骨突出,皮肤干瘪,只剩一具躯体,悄无声息地陷在柔软被子中。

再俊雅光鲜的皮囊,也看不出往日模样。

傅展行久久地盯着他看,眼底渐渐起了霜,一幕幕往事,走马灯般在眼前放映而过——

哐当碎裂的瓷器花瓶,男人拽着头发殴打女人,女人先是哭,后是狂笑,歇斯底里地抖落真相,随后大门“哐”一声重重摔上,失控汽车在地面翻滚……

傅展行猛地收回思绪,视线触及腕上佛珠,才像是终于寻得一点清净,渐渐平顺呼吸。

傅奶奶给他这串佛珠时,告诉他,以后可以常来看看傅渊。

哪天不恨了,就不用来了。

看来,这天还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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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总,”沈鸣觑着傅展行的脸色,小心翼翼汇报日程安排,随时做好了一个眼神不对立刻闭嘴的准备,“中午您和瑞易控股的陈总有个饭局,下午要去视察研发中心,之后……”

虽然说,他在傅氏集团这么多年,还没见傅总生过气。

但上司脾气好,并不代表下属可以在上司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意蹦迪,这是二百五才会干的事。

正想着,“二百五”就来了。

沈鸣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一行“裴奚若邀请您语音通话”,感觉有点牙疼。

从相亲那会儿起,沈鸣就感觉这位裴小姐不是善茬,后来证明果然如此,先是自曝有八个前男友,后是送阴间小猪画,最后更是过分,新婚之夜居然就这么跑了。

这会儿也是,裴小姐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这个时候打,一开口,肯定又是花里胡哨、专门气傅总来的。

他有心截下这通电话,到底还是没敢僭越,奉上傅展行的手机,“傅总,裴小姐的电话。”

傅展行此时心情好不到哪去,瞥向手机的视线也很冷淡。

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喂。”她的声线难得轻柔,又带了点婉转。

傅展行开口,“裴小姐,有何贵干?”

男人嗓音如出一辙的淡,却又像夹杂了些许沉冷情绪。

是错觉吗?

电话那端,裴奚若握着手机,一句虚伪问候卡在了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吧,跟傅展行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她从没心软过,可一旦感觉到他真的情绪不佳,她就开始犯怂了。

新婚之夜,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丢下“合作伙伴”跑了,好像确实不太道德……

想到这里,裴奚若放弃了迂回的念头,清了清嗓子道,“傅先生,你在生我的气吗?”

车子缓缓启动,傅展行接过沈鸣递来的文件,听到这句时,略感意外。

而后他淡定地翻起了文件,“难得,裴小姐竟然会考虑我的感受。”

“……”这话说的,好像两人真情投意合似的,裴奚若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最后,她选择了和他一样的虚伪,放低姿态道,“当然在乎了,我这不是来道歉了吗?”

“哦?”

“那天晚上,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扔在婚房里。”她诚恳道。

傅展行又翻过一页文件,“那裴小姐是打算回来?”

一听到“回来”,裴奚若下意识警惕起来,就要说不。可下一秒,她想起自己“有病在身”的设定,声调也跟着绵了几分,“想回来…也得等身体养好呀。”

“不知裴小姐得的什么病?”

“一种怪病,本来以前都治好了,”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也许是因为那天晚上受了刺激,才旧病复发吧。”

这是她逃跑夜临时想到的说辞。

有个生病的前提,就可以名正言顺出国疗养了。而且,病因还在老公和他的青梅身上,真是要多刺激有多刺激。

傅展行不咸不淡道,“裴小姐,我和她仅仅只是相识。”连朋友都谈不上。

“那傅先生解释得有点晚,我已经犯病了。”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

傅展行将手中文件丢到一旁,靠向椅背,“裴小姐是在吃醋?”

裴奚若顺着话茬,虚伪地笑,“是啊,我都醋得牙齿发酸了。”

话说完,她就感觉有哪里走偏了——她不是来道歉的吗,怎么说着说着,又呛上了。

可杠都已经开始抬上去了,总不好半路下场吧,多没面子。

这么东想西想的,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继续。

一时间,两人沉默非常。裴奚若疑心他挂了电话,下意识“喂”了一声。

“嗯?”男人清越的声线。

好吧,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