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淑娴的人生现在才完蛋吗?是她现在才发现而已。

早在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就已经从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变成谢家的免费生育机器免费保姆了,谢家父子(女)三人有把她当真正的家人对待吗?

卫孟喜不知道,反正她只知道,如果是她的卫东根宝但凡敢骂她一句,敢打她一下,她卫孟喜就能剥了他们的皮!

但凡是陆工敢大爷似的回家躺沙发上,做饭速度慢一点就要埋怨,饭菜不合口味就摔筷子摔碗的,她卫孟喜就能把桌子掀了,还能把一盆热汤倒他头上!

她卫孟喜的家人,是互相理解,互相包容,彼此爱护的,不是一方永远在老黄牛似的无私无悔付出,另一方永远在享受,更不存在讨好与被讨好的关系。

不过,孟淑娴何时醒悟,醒悟以后怎么办,她是一点也不在乎,毕竟,欠她的,她卫孟喜已经用自己的读书机会,和十年小保姆生涯,还清了。

以后,她在这世上就是没妈的人了。

但她有孩子,有丈夫啊,这不,五个崽崽跟护小鸡似的,将她护在正中央,前后左右各个方位都有人保护着,将她送回家。

根花和根宝小心翼翼地隔着衣服摸她上腹,“妈妈这里还疼吗?”

“不疼了,所以妈妈这是自己受过伤,才不允许你们碰烫的东西,知道吗?”

卫红猛点头,忽然红着眼眶,“妈妈对不起。”

卫孟喜拍拍她,有啥对不起的,那年发火的事她都早就忘记了,过去就过去吧,只要说开就好。

“妈妈,他平时都咋欺负你的?”卫东气呼呼的,捏着拳头。

卫孟喜摇摇头,“都过去那么多年,妈妈早忘记啦。”

卫东不干,“那你还说我记性不好,你才不好呢,谁要是欺负我,我能记一辈子,我见一次打一次,哼!”

卫孟喜这次是要奖励他的,“表现不错,知道帮着你二哥,但以后还是得注意方式方法,咱们不能为了图一时痛快,把自己搭进去。”真打成重伤,吃亏的还是自己。

虽然,她也觉着踢掉谢景元三颗牙挺爽的。

贼拉爽!

“哎呀知道知道,所以我只用了八分力,只踢他嘴巴,不然要是踢了他胸口和肚子,我能让他住半个月的医院。”

卫孟喜又教育几句这事就算过去了,没必要把自己的苦难一遍又一遍的讲给孩子听,他们要真能听进去,一遍就能记住一辈子,要是听不进去,她就是讲一百遍也没用,还反倒降低他们的同理心,觉着也不过如此。

听不听得进去也没什么,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人生,没必要把自己的苦难不幸加到他们身上。

她现在很努力,除了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舒坦一点,更希望为他们创造一个可以轻装上阵,展翅高飞的环境和条件。

“赶紧吃饭,再三心二意东张西望,我就收了啊。”这群崽就是记吃不记打,一顿饭有时候能吃四十分钟,假期也就算了,要是上学的时候,中午饭吃太久,都没时间睡午觉了,午觉不睡,下午上课就会打瞌睡。

卫孟喜已经警告过很多次,再警告就是直接上手倒饭了。

于是,叽叽喳喳的孩子们立马呼哧呼哧干饭,妈妈说要收那是真会收的,就像他们刚开始搬新家,把玩具扔得到处都是,妈妈说限他们半个小时,不收好是要扔的。

果然半小时后,只有呦呦收,其他四个依然玩得不亦乐乎,妈妈直接一把搂起,全给扔进了垃圾桶。

妈妈可是说到做到的哟。

吃过饭,卫孟喜又赶紧督促着根宝刷牙,他的嘴唇和口腔黏膜都破了,必须好好消毒,更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现在不刷牙,一会儿又要揣着钱出去买辣条吃了。

倒是呦呦虽然幼稚些,但也最听妈妈话,妈妈说啥不能吃就不吃,自己想吃啥跟妈妈说,妈妈会给她做。

把根宝收拾干净,她这才有时间看向上蹿下跳的卫东,“过来,擦药。”

那抓痕刚被抓的时候看着不严重,只是破了点皮,有点浅浅的血印子,可吃了一顿饭后,居然变深了,黑红黑红的,看着有点瘆人。

“臭小子,她要抓我你以为我不会躲啊,你就不要命的冲上来,要是抓到你眼睛咋办?”

卫东一脸无所谓,“那我也抓她眼睛,反正她就是不能抓你。”

“为啥?”卫孟喜小心脏噗通跳,心说他是不是要说他最爱妈妈,一定要保护好妈妈之类的,毕竟这个小直男已经很久没说爱妈妈的话啦,哥哥姐姐说,他还笑他们肉麻呢。

谁知卫东却很不耐烦,“你脸好看,要是被抓花了,多可惜啊。”

卫孟喜:“……”我就不该期待,对这个儿子他只要能听懂人话就行了,真的。

“过来,上药。”

“不干,男子汉留点疤痕死不了,娘们兮兮的。”要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小手轻轻放在妈妈肚子上,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揉了揉,卫孟喜差点就信了。

“怎么,妈妈肚子上的疤痕好看啊?”

卫东先是说不好看,然后又扁扁嘴,瓮声瓮气地说:“好看。”

卫孟喜好笑,这小子开始学会说谎,没以前乖了,真该打,但就是下不了手呢。于是也换了一种非常难得的弱势语调说,“哎呀,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看,难看死了都,这么大一块呢,以后都穿不了比基尼啦。”

卫东虽然不知道比基尼是个啥,但他被妈妈语气里的失落和难过给整难受了,顿时仰着头,安慰妈妈:“妈妈不怕,我的脸也不擦药了,要是留下疤痕的话,我陪你做伴儿,好不好?”

哎哟,卫孟喜这颗老母亲的心啊,可真是……直男的关心其实真的很受用呢!

但他想留疤也不可能,先他本来就不是疤痕体质,再说小孩子嘛,新陈代谢快得很,只在医院随便擦了点酒精,没几天就结痂了,最终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卫孟喜很高兴,臭小子似乎有点失望。

这事闹的,就连孟舅舅也听到风声,亲自打电话来问,是不是孟淑娴又发什么癫了。

“没事呢,舅舅,我已经跟她彻底断绝关系,以后也不会再来往了。”

孟金堂沉默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嗯”一声表示支持。

虽然烂泥扶不上墙,但终究是堂妹,他也不好说什么,而且是当着小辈的面,“对了,上次你说菜谱也不是王老送的?”

当天遇到安文野,晚上卫孟喜就把事情跟他说了,他们怀疑的两个目标都被排除了,卫孟喜甚至有点怀疑,会不会是孟舅舅送的。

孟金堂一听她的话音就哈哈大笑,“哎呀你这丫头,舅舅要是有这本事送给你,还让你带钱去干嘛,躲猫猫呢?”

也是,舅舅的性格,不至于绕这么大个弯子。

“倒是上次你让我从金维鸿身上入手,我查了一遍,这家伙确实是有个前妻,现在的妻子不是原配。”

“那他前妻叫什么名字?”

孟金堂摇头,想到隔着电话她看不见,忙说:“目前还不知道,这家伙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写什么伤痕文学,在年轻人里很受欢迎,据说石兰师范学校请他去任教,他也没去,太神秘了。”

除了知道有妻子孩子,其它的一概不知,他的父母兄弟姐妹祖籍什么的都不知道,就像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一样,这样的人卫孟喜觉着更可疑。

你就说吧,是什么人的人,才会到了三四十岁忽然想要跟以前的人生来个彻底的切割,彻底的从头再来?

都说改头换面,那是贼人才干的事。

这金维鸿要是个好人,卫孟喜能把脑袋给他当球踢!

挂掉电话,付钱回家,他们家现在是值班室的常客,电话多得不得了,虽然保卫科的人说不用给电话费,这也算矿区家属的隐性福利,但卫孟喜不能。

偶尔几个月接一个没啥,他们最近的电话可真是太太太多了呀!自从那天跟孟淑娴闹翻以后,根花卫红现在好像有啥事都喜欢给爸爸打电话(告状),陆工第一时间知道后,当天晚上就说要回来,让卫孟喜拦住了。

可接下来几天,他每天一个电话,卫孟喜……有点烦。

在她看来,经历过上辈子后面几十年,她跟孟淑娴早就该断了。可在他看来,好像也没几次正面交锋就断得这么干净,他总觉着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吃了很大的苦头,才会让素来理智冷静的她如此果断决绝。

卫孟喜自己不是矫情的,就挺烦他小心翼翼想试探又不敢问的语气,从第四天开始,他再打,她都不去接了。

这群崽,谁爱接就让谁接去。

到了年底,她第一次把摊子铺得如此之大,所有盘点算账都不能假手于人,每天早早的,先跟着送货的摩托车到文具店,每个店盘一天,上午点货,下午算账,一连点了三天才忙完,中途连水都不敢喝一口。

她怕一打断,一上厕所,思路就续不上了。

接下来是两家卤肉店,这个倒是简单,货都是每日一清,她只需要对账就行。

最后留出一个礼拜的时间来盘加工厂,虽然有韦向南帮忙,但卫孟喜喜欢亲力亲为,忙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正打算灌杯开水的时候,电话来了。

她一看时间,估计又是陆工打来的,“让我家孩子接去。”

根花一会儿颠颠的跑来,“妈妈,不是爸爸,是个伯伯,他说他是拖拉机厂的。”

卫孟喜怔了怔,那是王主任啊!

最近忙着文具店和孟淑娴的事,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伯伯把电话挂了,他说跟妈妈约好明天晚上吃饭,地点在聚宾楼,三个人,让妈妈早点去哦。”

估计人也是忙着,知道根花是她孩子,所以说一声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