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柔柔润润的吻

枕着星星想你 顾徕一 3209 字 2022-09-19

画展主持人收到指令,笑容满面步上前来。

郁溪轻瞟身边的舒星,一手轻拽红色丝绒布,眼底闪着异样兴奋的光。

同她一起拽着丝绒布另端的是一位白须老者,郁溪对他样子有点印象。江依爱画,但因她不喜欢不怎么与她多谈,但偶尔江依浏览新闻时,她多少会瞥到两眼。

白须老者是位著名画家,年事高后作品少了,却因泰斗级的身份,对其他画作的评论一言九鼎。

舒星悄悄打量,知道自己新作如得到他肯定,将来她在国内画界的发展,将会如日中天。

主持人:“那么现在,让我们迎来最期待的时刻——”

老者对舒星颔首,与她一起轻掀丝绒布,郁溪几乎是下意识的撇开眼。

那浓烈冲撞的色调,几乎像横冲直撞的卡车闯入她眼底,传来一阵剧烈刺痛。

让她想起并不快乐的童年。

她妈并非所有时候都是疯的,有时也会在那间低矮瓦屋里画画,春天或秋天的时候,外面是淡雅的绿,连绵的雨,连这破败的小村也被拖入无边的温柔。

小小郁溪在门边偷瞧,光透过天井洒进来,那女人穿白裙的背影美得惊人,在虚虚光晕里也透着温柔,郁溪被这样的场面蛊惑,鼓起勇气进去:“妈妈……”

却被女人一把推倒在地,转眼瞪她,眼底是炽烈又疯狂的光:“哪来的野种?连你也要破坏我的画?”

郁溪有次摔得狼狈,头撞在柜角,一阵暖意涌来,那时她已知道那是血,顺着额角淌过,沾染她睫毛,让她半边世界变为赤红,连带着画板上那本就浓烈的撞色,看起来更加古怪。

郁溪怕那些画,也恨那些画,在她心里,是那些画抢走了她妈妈。

更别提她妈每次疯起来的时候,外婆抹泪求人拿绳子来捆,她妈在木板床上挣扎发出小兽般的嚎叫。

村里人总是看着那些画摇头:“能画出这些东西的人,精神能正常?”

现场一片惊叹和掌声,把郁溪由往日思绪拉回画展现场。

舒星过往的画没引起郁溪强烈反应,就因为她用色淡雅,春风化雨的感觉一如她本人。但郁溪不算很懂也能瞧出,那些画不具灵魂,不算最上乘之作。

舒星之前在国内新锐画家里小副盛名,多半还是托赖于她家世,找了不少艺术家给她抬轿。

这次她风格大变,算是突破自我,一揭幕,立刻引起现场兴趣。

舒星却带着一贯谦逊乖巧的笑,半掀眼皮,手指绞缠的偷睨着白须老者。

这位泰斗级画家跟以往那些不一样,不是她家奉上几件艺术品就能收买。

终于老者清清嗓子:“这幅画创作语言独特,细看又极尽精微……”一片溢美之词。

舒星肩膀舒展,笑盈盈望向郁溪。

她的前途,稳了。

等人群赞美够了,终于从这幅画前散去,舒星贴过来想挽郁溪胳膊,郁溪不着痕迹抽走,像是顺口问道:“这幅画哪来的灵感?”

舒星笑着含糊过去:“有一定生活阅历后,就想往抽象这块挑战了。”

郁溪掏出手机:“我能拍张照么?”

舒星挑唇:“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对我的画感兴趣。”

又过了一会儿,郁溪问舒星:“我有两个朋友在附近,能邀她们一起过来么?”

舒星这次个展做了网络推广,在年轻人里也算引起小小热议,不过她这样做只为了攒人气,邀请函发的极严,有那么点“一票难求”的意思。

这时她对郁溪弯着眉眼,俏皮道:“你的面子,我当然要给。”

眼尾瞥到郁溪带着两个人过来时,她正接受一位艺术家祝贺:“还这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恐怕难了。”

清妩声音传来,淡得像一阵桃花风,丝毫不刻意卖弄风情,单单咬重音的方式就让人觉得话里带着钩子。

舒星一怔。

她全没想到郁溪邀来的朋友是江依,而目光投过去,江依身旁的人更是让她变了脸色。

那是一个年轻女孩,指尖都在颤,张口质问:“舒星,你为什么要剽窃?”

舒星家人围过来,她爸和表哥作为成功商人自有股压人的气势:“小姑娘,话不可以乱讲,要吃牢饭的。”

舒星她妈搂着她安慰,雍容华贵的模样,怒视着女孩。

一家人的围攻,顿时显得女孩势单力薄。

江依轻扶那女孩的肩,像后盾:“别害怕。”

女孩定定神:“我叫杨蓁,十八岁,在美院读大一,我为我今天说的每一个字负责。”

“舒星这幅画,是剽窃我的作品。”

现场有人开始录像。

舒星神色委屈:“上来就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郁溪想,要不是她知道背后那么多事,还真有可能被这样的神情蒙骗过去。

江依接话:“证据自然有。”

整件事说来也简单,杨蓁是从小镇考来美院的艺术生,一穷二白没背景,她的画被舒星看上,作为跟导师关系很好的美院毕业生,舒星想进美院画室很容易,她拍下杨蓁的画,回自己工作室进行了微妙的“再创作”。

她这会儿反驳得理直气壮,无外乎是因为美院大一还是打基础的时候,杨蓁那些抽象画全是她自己兴趣,不会当习作提交老师。就算事情曝出来,创作时间孰先孰后哪说得清?她大可以说杨蓁剽窃她。

但到底心虚,不想让这幅画被更大范围的人看到,邀请函卡的极严,让她在小众高端艺术圈扬名立万就够了,这幅画她也不打算卖出,往后只说自己收藏再不示人。

唯一没想到一点,江依说:“我是杨蓁的资助人。”

从郁溪这件事上,江依发现了多少有天赋的女孩被埋没于山村小镇,拿回她的钱后,便开始了大范围的资助。

她爱画,也有数名艺术生获得她资助,其中杨蓁是她最看好的一个。

很像她最喜欢的画家釉迩,天赋像火一般灼灼燃烧,挡都挡不住。

还未入圈的年轻艺术家想卖出作品很难,所以舒星想当然以为,杨蓁那些画全然只是练习,这时江依却掏出手机给她瞧:“看一眼上架时间。”

舒星脸色变得更难看。

江依道:“当初釉迩的画因太新锐不被国内接受,也是先在国外火了再传回来,记得吗?”

江依找了她拍戏时结识的一家丹麦小众画廊,把杨蓁的画上架寄卖,时间为大半年前。而舒星这幅画刚创作完不久就拿出炫技,厚厚的颜料层内部未完全干燥,高人一眼便能看出两人作画的先后顺序。

这是一个局。

让舒星以为江依和叶行舟复又交好,郁溪冲动伤心,自己有可乘之机。

郁溪必须混入今天这画展,拍下画作后发给等在外面的江依,确认是剽窃后,让江依和杨蓁来当众揭穿。

这还是因为舒家势力大,若提前暴露,总担心他们有斡旋的余地。

江依说:“我已报警,你去偷拍时能完美错开杨蓁在画室的时间,恐怕跟杨蓁室友有脱不开的关系。”

警察查起舒星的手机,还会查出另一件事。

对江依大规模网暴的背后策划者,正是舒星,若不是有剽窃杨蓁这事败露,以舒家势力,恐怕她们永远找不到机会去查舒星手机,让她与网暴执行团队的联络成为实质证据。

一场本欲捧红新锐画家的个展,变成了一场警察来带人的闹剧。

郁溪跟着江依从展厅走出时,江依望一眼街角,一位白发老人正登上一辆豪车。

郁溪:“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