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昏暗的路灯下,沉默地走在他前面,背影瘦硬却异常可靠的身影。
那个在维修铺里,专注地摆弄着自行车链条,手指翻飞,额头上沾着油污的身影。
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画人。他觉得铁北的风景本身就足够有力量,不需要人的点缀。但那天从工厂区回来后,当他再次拿起画笔,调色板上的橘红色和金黄色在他眼里,突然变成了那天夕阳的颜色,温暖而短暂。而画布上巨大的、冰冷的厂房,在那一刻显得格外孤独。
他鬼使神差地,在厂房的阴影处,画上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他画得很小心,刻意模糊了所有的细节,只留下一个大致的轮廓。他怕别人看出来,更怕江川自己看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这个身影,也许是因为在铁北灰暗的底色里,江川是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也许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只有江川让他感到一丝安心;也许,只是因为那个背影,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画笔在画布上轻轻扫过,最后一次调整人影的轮廓。林暮的动作很轻,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他的呼吸很轻,眼神专注,长长的睫毛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狗叫声和风声。
终于,他放下了画笔。
油画完成了。
林暮向后退了半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仔细打量着这幅画。画布上的废弃工厂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悲壮而苍凉的美感。橘红色的天光透过厂房的破洞洒下来,照亮了锈蚀的钢铁和堆积的废料,那些冰冷的物体仿佛有了温度和生命。而在画面右下角的阴影里,那个小小的人影静静地站着,背对着夕阳,与巨大的厂房融为一体,却又像是这片死寂风景里唯一的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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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暮的心脏轻轻跳了一下。
他知道,这个角落的人影,是这幅画的灵魂。没有他,这幅画只是铁北衰败的冰冷记录;有了他,这幅画才有了温度,有了故事,有了在绝望中挣扎的微弱希望。
他想起了江川。想起了他扔给自己馒头时别扭的侧脸,想起了他握着扳手时坚定的眼神,想起了他被自己抓住胳膊时微微的僵硬,想起了他送自己到家属院门口时沉默的背影。
这些细碎的片段,像颜料一样,被他悄悄调和在一起,涂抹在了画布上那个模糊的人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