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深海的旅人，于一片混沌与黑暗中缓缓上浮。首先感知到的，是身下云锦被褥的柔软触感，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混合着清雅檀香与淡淡药草味的问道宫气息。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

凌谕缓缓睁开眼，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穹顶是熟悉的星辰石镶嵌图案，柔和的光线透过琉璃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回家了。

历经黑湮星域那场惨烈大战，力竭昏迷后，他终于回到了谕天城，回到了这片能让他放下所有戒备的安宁之地。体内虽然依旧空虚乏力，圣源如同干涸的河床，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恢复滋养，但致命的创伤已然稳定，那股因强行催动仙力而导致的灼痛感也消退了大半。

就在他微微动了下手指，试图撑起身子时，一阵轻盈却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侧过头，看向寝殿门口。

逆着光，一道窈窕的冰蓝色身影快步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袭水蓝色的流仙裙，裙摆绣着精致的冰莲暗纹，随着她的走动如水波般荡漾。冰蓝色的长发并未过多修饰，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其余如瀑般垂落肩头。那张绝美的脸上，此刻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与关切，冰蓝色的眼眸如同被泉水洗过，清澈见底，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是小妤。而且，是穿着万年前她最常穿、也是最喜欢的那套流仙裙的小妤。

凌谕的心，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熟悉的装扮，这鲜活灵动的神态……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万年前那个在星尘阁中，会因为他闭关太久而嘟着嘴生气，又会因为他一句温言软语而笑逐颜开的妍家大小姐。

“谕！你醒了？”妍小妤看到他已经睁眼，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榻边。然而，这惊喜只维持了一瞬，便被一股汹汹的“怒气”所取代。

她伸出纤纤玉手，动作快如闪电，精准地一把揪住了凌谕的耳朵！

“嘶——”凌谕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有多疼，以他圣躯的强度，妍小妤这点力道跟挠痒痒差不多。关键是……这动作，这架势，实在太久违了！久违到让他那颗冰封万载的心，瞬间被一种酸酸涩涩、却又无比温暖的洪流所淹没。

“凌！谕！”妍小妤揪着他的耳朵，微微用力，俏脸板着，一双美目瞪得圆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嗔怒和后怕，“你下次再敢这么不管不顾地拼命，你看我还理不理你！那幽冥之主死了就死了，你要是……你要是有点什么意外，我……我怎么办？！”

她越说越气，眼圈微微泛红，揪着耳朵的手却下意识地放松了些力道，更像是虚握着。

凌谕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看着她眼中那层氤氲的水汽，听着她这带着哭腔却满是关心的“教训”，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