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翻涌的情绪让人胆寒:
“那他呢?
他做成了大辽皇帝,
手握重兵,
号令一方!
而我呢?
复国大业尚未成功,
连个稳固的根基都没有……
敏敏,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是不是觉得,
我还是比不上他?!”
康敏心中叫苦不迭,
只觉得浑身发冷,
可脖颈上的力道容不得她犹豫,
只能强撑着,
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继续违心地安抚:
“怎么会……
复郎别胡思乱想……
那大辽皇帝有什么好?
北地苦寒,
冬天能冻裂皮肉,
地广人稀全是荒漠,
不过是个草头天子罢了!
哪比得上复郎你志向高远,
要光复的是大燕这等锦绣河山,
要救的是中原百姓,
这份胸襟,
萧峰连提鞋都不配!”
这话精准搔到了慕容复的痒处,
他眼中的戾气瞬间散了大半,
再次松开手,
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坐起身在床榻边来回踱步,
锦袍下摆扫过床沿,
带起一阵风。
他开始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梦里,
手舞足蹈地念叨:
“对!对!就是这样!
他萧峰不过是一介匹夫,
运气好罢了!
我慕容复从小博览群书,
经史子集烂熟于心,
天下武功无所不窥,
帝王心术、治国方略更是信手拈来!
岂是他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所能比拟?”
他停下脚步,
抬手按在自己胸口,
神情庄重又狂热,
仿佛那里流淌的不是血液,
是无上的荣耀:
“我身上流淌的,
是高贵的大燕皇室血脉!
是天命所归!
注定要君临天下,
重振大燕荣光!
他萧峰的辽帝之位,
不过是过眼云烟!”
慕容复越说越激动,
脚下的锦毯被踩得发皱,
双手时而握拳高举,
仿佛正接过百官奉上的玉玺;
时而虚按前方,
像是在接受万民跪拜,
眼底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
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颤音。
他眼前哪里还是狭小的营帐,
分明是巍峨的大燕皇宫,
丹陛之下百官俯首,
宫门外万姓山呼,
那登基为帝的景象太过真切,
让他完全没察觉,
身旁床榻上的康敏,
看他的眼神早已变了味。
康敏靠在床头,
指尖无意识地绞着锦被,
先前被掐得发红的脖颈还泛着疼,
可此刻她连这点痛感都顾不上了。
她的眼神里,
残留的恐惧像薄霜般贴在眼底,
却盖不住更深的清醒——
那是一种剥去了情爱伪装的审视,
连带着一丝冰冷的算计,
像淬了寒的针,
细细扎着眼前这个癫狂的男人。
她看着慕容复对着空无一人的帐内喋喋不休,
看着他靠贬低萧峰、编织复国幻梦来麻痹自己,
一股寒意忽然从脚底窜起,
顺着脊背漫遍全身,
连指尖都变得冰凉。
这个男人,
平日里穿月白锦袍、持玉骨折扇,
一派世家公子的光鲜模样,
内里竟是这般不堪一击——
脆弱得容不得半点比较,
疯狂得能随时对亲近之人动粗。
跟着这样的人,
明日若败了,
哪里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念头刚冒出来,
就像落在沃土上的野草,
瞬间疯长。
康敏垂下眼,
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思绪,
心脏却跳得飞快:
万一……
万一明天萧峰赢了呢?
她虽曾算计过萧峰,
可也清楚他的性子——
恩怨分明,
却从不对亲近之人赶尽杀绝,
尤其对孩子格外宽厚。
而自己,
毕竟是段乔的亲生母亲啊……
若是能借着段乔的身份,
若是能在关键时刻递上一句软话,
或许……
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至少保住性命,
不用跟着慕容复一起覆灭。
她再抬眼时,
慕容复还在念叨着“重振大燕”“君临天下”,
神情亢奋得像个沉溺于幻梦的孩童。
康敏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这些日子拼命依附的,
从来不是什么能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而是一座根基早已腐朽、
即将被明日的狂风暴雨彻底摧毁的危楼。
帐外的烛火又跳了跳,
映得她眼底的决心愈发坚定——
不管明日战局如何,
她都必须为自己,
留一条后路了。
……
……
……
(兄弟姐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