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双更合一

小孩子刻意使坏捏着嗓子叫喊的声音和身上叮叮当当的铃铛碰撞声响到一起,为一种阴柔的催人命的旋律,在这空『荡』『荡』的宅子接连三响起,又飞一样往四处扩散,像是在搜寻什么令人期待的猎物。

薛妤和善殊对视一眼,后者轻声道:“我们进来之前,那仆人已经被你我身边的人带去。”

薛妤方头,背抵着墙站着,动作间,利落的便衣翻开条口,『露』凝脂般的一截肌肤,与上面那条显眼的草草涂止血散的伤口。

雪白与鲜红糅杂在一起,那道伤口血肉翻卷,光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十几个女婴满府的找人补充能量,找不到人才会回来化整为一,从洛彩肚子世。在这之前,她们不能去,得在屋守着。

善殊盯着薛妤手上那伤,想起方才布阵完后,这位邺都主十分娴熟地拿着刀眼也不眨往自己手腕上一划,鲜血喷溅来,又淅淅沥沥落到阵法上。

那血像是有什么加持效果一样,几乎是落在阵法上的瞬间,整座大阵光芒比起之前,亮数倍有余。

“都说灵阵师体弱,身体上的伤格外难痊愈,阿妤姑娘这伤,可要服用恢复的丹『药』?”善殊有担忧地道:“不知那妖僧实如何,往最坏处想,到时这鬼婴,可能得交给阿妤姑娘处理。”

薛妤不想多说自己不用外『药』的,借着她后面的问话,将前头的囫囵模糊过去:“不碍。鬼婴这边由我来。”

此时,那十几位惨死的女婴满府翻遍也找不着一个活人,蓦的发怨恨的尖啸,翻腾的死气如『潮』水般一层层堆叠,翻腾到半空,又黑森森的云,最后一股脑对着床上躺着的洛彩涌去。

洛彩原本有涣散的瞳仁突然定住,像是正常『妇』人生产那样,疼得热汗淋漓,唇都咬破,现殷殷血迹——这还是在吃止痛散之后。

若不然,孩子还没生,她就先疼晕,而等鬼婴世后,她作为生母,将头一个作为绝佳的养分被生吞掉。

“这样不行。”薛妤几次弯腰查看洛彩的情况,看着她身上那层漫光彩与鬼气抗衡的鲛纱衣,皱眉道:“没有量来源,鬼婴不来。聚灵鼎,佛女可有带上?”

“有是有。”善殊一边将小巧的银『色』四方鼎拿来,一边凝着洛彩眉眼,道:“可若是用聚灵鼎,之后就不能对她用忘尘咒。”

原本她们是打算这过之后,给洛彩施个忘却前尘的小术法,将怀胎、鬼婴这一段记忆抹去。如此一来,她醒来之后,就只记得自己是因为丈夫早逝,郁郁寡欢而来城南散心。

如若不然,光是这一发生的,洛彩可能一辈子也忘不掉,不仅要接受人鬼妖的新世界,还得接受自己孩子被鬼害死的实。

这对她来说,未免残忍。

“顾不上那么多。”薛妤伸手探探洛彩滚烫的额头,从善殊手中接过聚灵鼎,道:“凡人身体弱,经不住这么熬。”

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就在薛妤要施展聚灵鼎时,阵中突然传来颇大的动静,还有九凤气急败坏要跳脚的声音:“……哪来的死秃、驴,还厚着脸皮冒充什么游侠方士,今非得给本殿死在这!”

薛妤停下动作,将聚灵鼎随手放到房中方桌上,轻声道:“来。”

九凤守在阵心,无论如何离不得身,汇觉也根本没想跟她过招,只在她横刀冷眼问那句“千年前为陈家提供借运之法的方士是不是你”时掀掀眼皮,淡声应句是,姿态甚至还带着佛家人独有的谦逊守礼。

九凤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当场手镇压,偏偏她此时牵一发而动身,只能嘴上哇哇『乱』叫几声气。

汇觉便这样旁若无人,如进自家庭院一样进宅子,一路轻车熟路到正院庭前。

在他脚步踏进房门的前一刻,原本偃旗息鼓的尘世灯骤然亮一下,洛彩一声含糊的痛呼卡在喉咙,人在下一刻晕过去。

汇觉拄着禅杖,一步一响地行至洛彩床前,而后半蹲在床沿前,长久地凝着她汗涔涔的眉眼,珍而重之地寻她如水葱般的指头握着。如此才像终于寻归路的人一样,挑着唇轻轻勾一个弧度。

他冷着脸时显得古板而僵硬,这一,却不知怎么释放种豁然的少年气来,眉宇间每一根紧绷的线条都放松下来,『露』原本俊俏而清秀的五官。

看着像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

薛妤冷然看着这一幕,长指微动,问:“柳是你杀的吧?”

汇觉握着那根手指,便怎么也不肯放,连带着冷冰的『色』也温和缱绻起来。他像是知道早就会面临这一遭,像是早知道要踏进这张请君入瓮的网,因而认得坦然:“是。”

“陈家于我和素『色』有旧恩,借运之术,是我给的。”汇觉的声音甚至是从容而平和的:“尘世灯是我拿的,柳是我杀的,那根定魂绳,也是我的。”

他一口气通通认下。

善殊受片刻,惊疑不定地开口:“你的气息。”

“是。”汇觉起来一威胁也看不,他望向善殊,像是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千年前,我佛法也修到一定境地,北荒来人,准备纳我进圣地。”

“不过现在损伤许多。”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在善殊心掀起波澜。

六圣地中,除昆仑常年招新,其余五地,对此管控极严。像北荒,只有佛法极高深,能被长看上的人才有资格进圣地,且必定是当时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走妖僧的道。

“不用聚灵鼎。”汇觉又看向躺在床上的洛彩,伸手慢慢将她散『乱』的鬓发到耳后,像是怕惊醒她一样,声音落得又轻又慢:“她胆子小,经不住吓。”

“她不是个纯粹的人,真正的肉、体凡胎不会被鬼胎看上。”薛妤一针见血地问:“所以她是什么,或者说,在这世之前,她是什么。”

“是妖。”汇觉竟正儿八经地回她:“是一只不聪明,又闹得不行的小狐妖。”

薛妤于是懂。

又是一桩缠、绵悱恻,不得善终的情、爱故。

“现在这个局面,你准备怎么做。”薛妤平静地指实:“明知是局,仍要踏进来,想必不希望她死。”

汇觉看向洛彩,眼竟说不是欢喜多一还是释然多一。左右迟疑半晌,他像是终于做什么艰难的决定,倾身上前,用唇瓣轻而慢地蹭下洛彩的额心。

珍惜的,慎重的,还带着不经意的眷恋和讨好。

说起来也是活上千年的人,这么个微小的动作,竟像是用尽汇觉微薄的脸皮,他耳朵都红起来,有不好意思地:“让两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