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96

“什么?”

她忐忑道:“我想养猫。”

祁言怔了怔,不知是意外还是松快,半晌才反应过来,笑:“为什么突然想养猫了?”

“一直想养,但是妈妈不让,因为没时间照顾。”陆葳两手捏着衣角,征询的眼神望着她,满含期待。

“我今天去学姐家玩,看到她养了一只,很可爱!”

祁言伸手去掏棉花糖,发现没了,又缩回手,她看了眼卧室,思虑片刻道:“妞妞,你是喜欢猫才想养,还是看到学姐养了,你也想养啊?”

“喜欢。”

“真的?”

小姑娘笃定地点点头。

祁言又问:“那你能照顾好小猫吗?每天给它喂食喂水铲屎,还要提防注意别让它生病,如果做不到怎么办?”

“没有如果。”陆葳毫不犹豫地答,“我能做到。”

小孩子心性简单,喜欢便是喜欢,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祁言心想女儿不敢跟陆知乔说,大概是没信心能说动妈妈,于是从她这里下手。小脑袋瓜子聪明得很,知道她宠她,好说话。

祁言习惯性抬手想捏脸,想起昨晚的话,顿了顿,转而揽住她肩膀,搂进怀里,“那行,改天我跟妈妈商量一下,成功的概率大概是百分之七十。”

只要陆知乔不是怕猫,或对动物毛过敏,这事儿就很好商量。

“嘿嘿”陆葳双眸发亮,笑着挽住她胳膊,“小妈最好了,我最爱你”

航班落地东京,舒敏希从机场出来,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径直往郊区去。

乡间宁静,小路干净平稳,白墙黑瓦的斜顶小屋分布得错落有致,山川丘陵起伏,田野绿植茂盛,幽然僻静。

景色大致没有变化,却物是人非。

多年前,舒敏希是个刚进公司的新人,没什么远大志向,只想踏踏实实上班拿工资。那会儿公司初具规模,最大的合作伙伴是青木家,在一次考察中,青木老头带上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沙纪。

当时舒敏希刚过试用期不久,一连接了三笔大单,各方面能力也不错,老板顾殊宁颇为看重她,于是手把手培养,带在身边。

接待青木一家,她全程陪同沙纪。

那会儿沙纪眼里心里都是顾殊宁,而她什么都不懂,最初只以朋友的方式与沙纪相处。后来顾殊宁明确拒绝了沙纪,久而久之,沙纪心里也没了念想。

沙纪在中国长居,修习美术,舒敏希与她年龄相仿,常有来往,一来二去渐生情愫。

舒敏希不认为自己是天生弯,她是被沙纪掰弯的,而这么一弯,就再也回不去了。她觉得和女孩子谈恋爱很美好,像走入一场美梦,不愿意醒来。

但终究她是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后来青木家内斗严重,老头要沙纪嫁给门当户对的另一世族,各类因素盘根错节,极其复杂。她们分手了,沙纪回日本后很快结婚,生下一个女儿。

沙纪是不甘心的,婚后日子过不安生,也发觉自己牺牲幸福并不能换来家庭的安宁,最后辗转离婚,不再管家族内的事,独自带着女儿生活。

这些年,断断续续,两人总有联系。

谁也放不下。

舒敏希真正恨的不是沙纪,而是老头,但考虑到公司的利益,明面上不好撕破脸,硬是忍了许多年。她心中戾气不少,见着沙纪,总忍不住冷言冷语。

昨天,她梦见了她。

在明天还要出差,未来半个月忙碌的情况下,今天她放任自己飞了过来。

车子停在那栋小屋前,院门口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舒敏希让司机别靠太近,自己下了车,步行过去。

那群人是来讨债的,各方都有,不知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赶在今日聚集到一起,一个个凶神恶煞要吃人似的。

小屋门前又生出不少青苔,墙角显出霉斑来,粉刷的白色墙皮大块大块脱落。

沙纪被围在人群中,怀里护着年幼的女儿,不断向大家鞠躬道歉,她皱着脸,嘴角露出苦笑,眼神迷茫又无助,像被狂风抖落的枯叶。

“这是在闹事吗?”舒敏希旁观片刻,走上前。

人群安静下来。

女人的目光扫过来,落在她脸上,刹那间凝固了。

惊喜,讽刺,悲悯......

她抬眸,迎上那道目光,心头一刺,继而淡然避开。

许是见她衣着打扮不凡,闹腾的人说话声音小了些,但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腰杆子直,理不虚。舒敏希一问数额,原以为会是一笔惊天巨款,却没想到不过区区几百万日元。

昔日千金小姐,沦落到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舒敏希想幸灾乐祸,但是笑不出来,她看着沙纪无助窘迫的脸,只觉出满腔心酸。今天来是想做个了断,简直连老天爷都在给她机会。

她替沙纪把钱还了。

走进院子,矮树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鸟窝,枝丫间传来叽叽喳喳声,小屋依然陈旧,干净,朴素却温馨,茶水还是像上次一样,滚热的,青黄相融。

舒敏希没像上回那样一口干,而是小口慢慢品,也不说话。她目光落在门口,看着堆玩具的小女孩,平滑的眉心拢起一丝褶皱。

“钱......我会尽快还给你。”沙纪盯着她的脸,生怕她不高兴迁怒女儿,忙说出酝酿许久的话。

而后又补了一句:“谢谢。”

以为上次不欢而散,就是永别,没想到她出人意料地来了,出现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

沙纪死灰般的心又燃起一点星火。

“靠赡养费还?”舒敏希挑眉。

沙纪低头不语,脸颊因窘迫而泛红。

“以前你帮过我,今天我帮你,一笔勾销,扯平了。”她端起杯子抿了口茶。

有点涩,不如上回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