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大秦读书人 长生千叶 5038 字 2022-11-28

“快救人啊!棚子被雨水冲倒了!”

“上士还在下面!上士被埋在下面了!救人啊!”

人群杂乱起来,一时间沸沸扬扬,仿佛是沸腾的滚水,伴随着雨声,喧哗冲天而起。

嬴政脑袋里“嗡——”一声,一转眼的光景,陈慎之竟然被埋在一片废墟之下,若是陈慎之当真没了,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嬴政立刻调头,大步冲过去,怒声道:“救人!”

赵高看到这混乱的模样,连声道:“陛下!陛下,危险啊!千万别靠过去,说不定棚子会再倒的,陛下!陛下?”

赵高喊了两声,哪知道嬴政的速度很快,第一个冲到倾倒的棚子旁边,公子婴一看,立刻带着甲兵冲过来,开始挖掘。

陈慎之正好被砸在棚子下面,同时被砸在下面的,还有被舍粥的难民,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生是死,雨雾的湿气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不断的散开,不断的氤氲蔓延。

“快!动作快!”嬴政催促着甲兵,目光犹如老鹰,不停的在残骸中寻找着陈慎之的踪影。

“找到了!”

甲兵突然大喊一声,是陈慎之的衣角!

衣角染着血迹,沾染了污泥,露出小小的衣角,其余全都被棚子压在下面。为了遮风挡雨,棚子选用的都是好木头,虽不是实心大木,但也十足沉重,谁知竟从中间折断。

众人听到甲兵的喊声,全都聚集过去,将残垣的木头搬开,挖开泥土,不断的挖掘着。

“陛下!陛下您不能过去啊!”赵高想要阻拦,但是嬴政根本不听他的。

嬴政看到陈慎之的衣角,立刻大步走过去,道:“快挖!”

甲兵们动作利索,但是架不住嬴政心急如焚,干脆亲自上手。

“陛下!陛下!”赵高看得瞠目结舌,陛下都上手了,其他人若是不上手还说得过去么?赵高赶紧也咕咚一声跪下来,赤手去挖泥土。

“再挖一下!看到了、看到了!”

是血迹,染红了泥土,陈慎之的衣角露出来的更大了,一块粗壮的大木正好横在衣角上,甲兵们喊着口号,一起将大木搬起来。

“轰——”

随着大木扔在一边,陈慎之的身影终于露了出来。

“上士!是上士!”

嬴政往里一看,便看到了陈慎之,陈慎之浑身是血,拱着身体面朝下趴在地上,后背奇怪的拱起来。

木头一掀开,陈慎之便动了一下,他微微抬起身来,向后看了一眼,好似松了口气一般。

他这一起身,众人才看清楚,原陈慎之这般拱着身子,是因着他身子下面有人,陈慎之在棚子倾倒的一瞬间,将詹儿和一个难民孩童一把护在怀里,用身体遮挡了砸下来的大木。

陈慎之稍微一动,满脸的鲜血顺着鼻尖、鬓角落下来,将他清秀的容貌全都遮蔽起来。

“哇呜呜呜——”难民小童煞时间哭了出来,吓得六神无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哭。

詹儿也是吓懵了,大喊着:“公子!公子?!”

相对比嚎哭的小童,还有吓坏的詹儿,陈慎之本人则是淡定许多,将小童交给旁边的甲兵,似乎松了口气,身子陡然一晃。

“当心!”嬴政一把扶住摔倒的陈慎之,这一碰才发现,陈慎之的胳膊定然是断了,有点软塌塌的用不上力气。

嬴政立刻道:“快叫医官!”

“是是!敬诺!医官!快去喊医官来!”赵高匆忙的指挥着寺人。

陈慎之看着混乱的周边,似乎想起了什么:“豆粥!豆粥淋了雨,便不能食了,快把豆粥搬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嬴政拽着陈慎之不让他去抢救豆粥,道:“自会有人去管,你老实呆着。”

陈慎之欲言又止,看着那些豆粥,嬴政则是眯眼威胁道:“你自己回营帐,还是朕扛你回去?”

陈慎之:“……”

陈慎之考虑了一番,按照嬴政那高大的体魄,还有非同一般的魄力,可能会说到做到,还是自己回营帐好了……

陈慎之终于妥协了,一步三回头的往营帐而去,詹儿赶紧跑过去扶着,搀扶着满身是血,还没事儿人一般的陈慎之回了营帐。

嬴政看到陈慎之离开,站在瓢泼的大雨之中,眯着眼目看了一眼断裂的棚子,似乎若有所思……

陈慎之回了营帐,医官风风火火的冲进来给他看诊,如同嬴政所料,陈慎之的右手断了,身上多处伤口,失血很多,十足的虚弱,但这一切陈慎之都完全感觉不到,因着他没有痛觉。

医官给陈慎之固定手臂,止血包扎,又开了一些将养身体的方子,正说话间,嬴政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没来得及去换衣裳,黑色的袍子因着潮湿,比往日里更显得漆黑,衬托着嬴政高大的身躯,和他同样漆黑一片的脸色。

嬴政冷声道:“如何?”

医官赶紧回话:“回陛下,上士失血过多,身体极其虚弱,臣已然开了固本培元的方子,接下来安心静养才是啊!”

嬴政点点头,医官便退了下去。

陈慎之见到嬴政进来,估摸着是嬴政有话对自己说,便对詹儿道:“詹儿,帮我打一些热水来,这满身都是泥,我想一会子洗一洗。”

“是,公子。”詹儿赶紧应声,离开了营帐。

嬴政则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对赵高道:“都退下。”

赵高等人全部退出去,嬴政黑着脸道:“朕说过,你这身子有朕一半,便这般不知爱惜?”

陈慎之委屈的道:“陛下您可错怪慎之了,棚子突然断裂,这是天灾,哪里是慎之能左右的?”

嬴政又是冷笑一声,道:“哦?难道不是你逞英雄,主动去护住魏詹和那个难民的?”

陈慎之:“……”

嬴政再次道:“若不是你主动护住魏詹和那个难民,你的手能断?你能流这么许多的血?”

陈慎之:“……”

陈慎之还想狡辩什么,嬴政已然开口:“还顶嘴?”

陈慎之心道:冤枉啊,我还没出声呢。

嬴政压低了声音,道:“说过多少次?便算是无知无感,也要慎重行事,更何况……”

他说着顿了顿,眯起眼目:“在朕看来,这并非天灾。”

陈慎之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嬴政话里有话。

嬴政道:“朕方才看过了,棚子虽用的不是实木,但十足坚固,不至于是这点子雨水便能冲垮的,还有……棚子的支架有人为切割的痕迹。”

陈慎之道:“陛下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和慎之过不去?但慎之为人低调,应该不会与人结怨罢?”

“哼。”嬴政轻笑一声,那笑声像是嘲讽一般,道:“低调?你怕是不知道低调二字如何写法罢?”

陈慎之:“……”陛下怎么如此毒舌?

陈慎之因着无知无感,上辈子总是被人当成怪物,所以他的为人秉性,也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不能理解普通人的疼痛,甚至不能理解普通人的冷暖,又如何了解“人情冷暖”呢?

陈慎之对人际关系看得很淡,尤其陈慎之又我行我素,其实偷偷记恨陈慎之的人不少,加之他总是喜欢“保护弱小”,这种人多多少少“招恨”的。

嬴政道:“这件事情,朕会调查的,你便安心休养,旁的什么也不需要管,可知道了?”

“是,”陈慎之生怕嬴政再次毒舌自己,点头道:“慎之知道了。”

说话间詹儿便回来了,陈慎之想要清洗,嬴政这才发现自己也一身湿漉漉的,方才急着过来,都未能沐浴更衣,这叫有洁癖的嬴政十足的不舒坦。

嬴政黑着脸,急匆匆离开了营帐,返回主帐沐浴更衣去了。

陈慎之洗净之后,食了一些清淡的,又饮了汤药,虽他并不觉得疼痛,但是身子十足无力,坐着莫名都会摔倒,实乃是失血过多的表现,便躺下来倒头就睡,别看天色还亮堂着,陈慎之睡得很熟。

陈慎之睁开眼目,揉了揉眼睛,四周还是亮堂堂的,他盯着帐篷顶发呆了一会子,翻身坐起来,睡了一觉之后,便觉得身子有些力气了,至少不至于走起来都打晃。

“公子,您醒了。”

是詹儿。

詹儿捧着洗脸的盆子进来。

陈慎之道:“詹儿,什么时辰了。”

“过了辰时了。”詹儿回答。

辰时?那不是第二天了么?

陈慎之心中一突,自己怎么全都给睡过去了?难道昨儿个晚上自己与嬴政没有对换?

陈慎之昨天太累了,因此什么也没感觉到,不知是对换了没有,还是对换了自己没发现。

陈慎之不着痕迹的道:“詹儿,昨儿个晚上……我有没有什么症状?”

“症状?”因着陈慎之救了詹儿一命,詹儿对陈慎之更是不疑有他,道:“医官昨儿个晚上又来了一次,说公子恢复的很好,只要手臂不错位,不要扯裂了伤口便是了。哦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