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伙计撤下残席,重新奉上清茶和几样精致茶点。窗外华灯初上,淮州城的夜市正渐渐苏醒,喧嚣的人声隐隐传来,透着太平年景特有的活力。
裴锦舒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对面斜倚在窗边,姿态放松甚至有些懒散的李存孝,心中百感交集。这一日的所见所闻,冲击着她十数年来的认知。她原本以为,攀上皇家这门亲,意味着要进入一个规矩更大、束缚更多、更需要步步为营的牢笼。可眼前这个未来的夫君,以及他口中那个“没规矩”的家,却向她展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一家子,有点……不像话?”李存孝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裴锦舒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选择坦诚:“是有些……出乎意料。但,并不让人讨厌。”相反,这种鲜活的人间烟火气,让她心生向往。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李存孝坐直了些身子,神情认真了几分,“裴姑娘,我今日同你说这些,并非是要炫耀我家如何超脱,只是想告诉你,李家也好,路家也罢,走到今天,靠的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礼仪规矩。我爹娘、二叔他们,最看重的是‘人’本身,是能力,是心性,是是否能把事情办好,是否能把身边的人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安静喝茶的妹妹和路嘉卉,声音温和却有力:“至于你出身何处,在我们家,反而不是顶要紧的事。我二叔什么出身啊?路边即将饿死的流民;禁军大将军杨延昭什么出身啊?一个被我二叔捡回家的流民;东疆唐虎臣大将军什么出身?黑社会组织头目。大明有太多人的出身泥沼,可就是这些人,杀出了一片天下太平。若是有时间,你可以看看《明史》,尤其是里面的人物传记,你会发现这个大明很有意思。”
听到李存孝的话,裴锦舒的心,猛地一跳。她听懂了李存孝的弦外之音。他是在告诉她,在李家,她或许不必被“女儿身”和“世家女”的身份所困,她所擅长的经商之才,或许能有更大的施展空间。
“我……明白了。”裴锦舒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一次,她眼中的光芒不再是之前的迷茫与触动,而是一种豁然开朗后的坚定。
李存孝见她如此,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便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笑道:“去长安参加宇凡哥婚礼的事,你回去就和你家里说,是我邀请你去参加的,想来你的家人一定会同意,至于派谁去让他们自己拿主意,但是你要告诉他们,若是你不能去,那就所有人都不要去了。”
这一块,裴锦舒突然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那就是有人在他背后给她做靠山,不管她要做什么,都有人给她撑腰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从他娘亲离世之后,就不再有了。
“我想带我舅舅家的人一起去。”裴锦舒说道:“自从我娘亲离世后,我舅舅家对我关照颇多,若不是我舅舅家的支持,我可能如今已经是路边枯骨了。”
“随你。”李存孝点了点头,他没有舅舅,但是他有一个好二叔,他这个二叔随时都准备着变成他舅舅:“既然是对你好,那就要照顾一些,我会叫人送去请帖,这样也显得正式一些,也不会让你在裴家人那里落了话柄,总归不过就是一封请帖的事,能少了很多麻烦。”
李存孝想的还是很周全的,有些事能避免就要尽量避免,裴锦舒毕竟姓裴,到底是裴家的血脉,若是一心向着自己的舅舅家,总是会让裴家人心里有想法的。
“好,那就麻烦你了。”裴锦舒说道:“你带过去的裴家人,也是要和你关系不错的,至于你父亲……你自己看着安排吧!我二叔对他是什么态度,想来你是知道的,若是他执意要去,你也好好叮嘱他几句,可别什么话都说,真把我那位不是好脾气的二叔惹不开心了,你可能就成孤儿了。”
“还有大哥。”路嘉卉举起了小手:“大哥其实脾气也不好,只不过他会控制脾气,可厉害了。”
李存宁的脾气好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的脾气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只不过是他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这一点尤为可贵,若是一个人储君,连自己的脾气都控制不住,那他怎么控制满朝的文武,怎么控制整个天下?
而且,李存孝也并不是平时看到的那么温文尔雅,人家从小和自己爹娘习武,手里的功夫可不差,他是真正的做到了能文能武,可不是开玩笑的。
“大哥的脾气其实还好。”李凝语开口道:“只要别触碰他的底线,很多事都是能说的过去的。”
“如此说来,雍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很像。”裴锦舒说道:“雍王殿下也可以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在赌坊的时候,我其实就看出来了,总是听人说,若是连自己的脾气都控制不好,做什么事都很难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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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尽然。”李存孝说道:“我们不过是看得多了,也就学得多了,不管是我爹还是我二叔,都是能将自己的脾气收放自如的人,我和大哥常年跟在他们两个人的身边,自然也就练就了这副收放自如的心性。”
“凝语、嘉卉,你们见过他发脾气吗?”李存孝看向了两个小丫头:“我可是真见过,指天指地的骂刘子腾,把刘子腾的族谱翻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