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折她 缠枝葡萄 5456 字 2022-10-06

陈茵娘顾不上那玉镯,只抬头看向裴少婵,“这消息是打哪里来的……”

裴少婵道:“不止是他,还包括茶花……”

说着,见陈茵娘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裴少婵顿时忍不住跺了跺脚。

“他们兄妹俩倒好,祸害完你家就跑了,现在竟还有脸回来……”

“茵娘你别往心里去,你等着看吧,他们指不定都不得好死……”

“少婵……”

话音未落,庭院末端的圆拱门内走出来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那男子穿着一袭青竹色锦袍,徐徐顺着长廊走下了台阶。

陈茵娘蓦地收敛了情绪,见到来人,口中唤了句“阿锦哥哥”,又与二人打了个招呼,便敛着慌乱无措的心思离开了裴府。

裴少婵见哥哥责备地望着自己,有些不满道:“哥哥又不是不知道茵娘的母亲死得有多惨,还不是他们兄妹俩害得!”

“他们是罪人,违背了法律,又杀人害命,呸,令人不齿……”

“住口!”

男人压着眉心沉声道:“你是亲眼看见了不成?你今日与一个外人说这些话,教养何在?”

裴少婵见他脸真冷了下来,这才有些不安地收敛了起来。

她是有些怕她这个哥哥的。

父母亲虽对自己娇惯的很,可哥哥若是要责罚她,便是母亲求情都不管用。

“哥哥你别生气,是我方才猪油蒙了心,胡乱说话……你刚回来,爹还在书房里等着你呢。”

生怕他再给出个什么抄写经书的惩戒,裴少婵赶紧转移了话题。

裴倾玉只低头看了她一眼,让人将她带回房去,随即便抬脚往书房里去。

书房内,裴嵩正在等着长子回来,有些话要问他。

“我先前不是与你说过了,陈茶彦那件案子,你最好不要插手干预,近日我怎么却听说你申请调任去了大理寺?”

若不是大理寺部的人告诉自己,裴嵩根本也不知道自家长子竟然还打着这主意。

裴倾玉道:“父亲莫不是忘了,母亲当初怀我难产之时,就连宫里的太医都说是一尸两命的结果,却亏得陈夫人仗义相救。”

陈夫人便是先宣宁侯夫人,并非是后来那个继室,而是陈茶彦与茶花的亲生母亲。

因此,后来陈夫人怀茶花的时候,才有了当初一句约定,为茶花与裴倾玉定下了姻缘。

倘若没有这件事情,依着陈夫人当初对裴家的大恩大德,哪怕只是口头的约定,裴家也不会轻易毁诺。

即便裴夫人在茶花母亲去世后因茶花的处境而生出过犹豫,但最终也决定等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再说,再不然认茶花做干女儿,总之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了对方。

但谁知道后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裴嵩听了长子的话后沉吟片刻,却开口道:“阿锦,你打小便是个刻苦努力的性子,做什么都是拔尖的,你学画时,画工出色,一幅画拿出去也曾被名家点评称赞过,你练字,字迹自幼便练得颇具风骨,即便是后来进国子监念书,也是年年都拔得头筹……”

“而你却称那陈家姑娘容貌第一,后来我便觉得不大安心,果然,这些年你母亲给你不论安排了多少世家贵女,你都看不上眼,你不稀罕别人的家世,却嫌她们生得不是最拔尖的是不是?”

他说这些,只当长子多少会有些反应。

可裴倾玉脸上平静的表情却显然没有让他如愿。

裴倾玉道:“是父亲想太多了,我与陈茶彦自幼便一起长大,一起读书,我与他情同手足,事发之后,他告诉我,这件事情另有隐情,并非是世人所以为的那样,我近日也有所发现……”

“更何况,我接下来会去大理寺供职,将案件查出真相才是我的职责所在,于公于私,这件事情我都不会放任不管。”

“阿锦……”

“父亲,至于陈家妹妹的容貌是我与她幼年在一起时的戏言,她皮相是否美貌我并不关心,我只知晓信守承诺才是君子所为。”

说罢,他便只道差上还有事情要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裴嵩身边的随从道:“公子重情重义,且心性果决,是个难得之人,老爷小瞧他了。”

裴嵩叹气,“什么重情重义,心性果决?年轻时的愣头青罢了,他自幼养尊处优,一帆风顺,尚且还没有经历过撞南墙的滋味,后头少不得要吃亏……”

作为一个过来人,裴嵩显然认定这孩子还太单纯,只怕少不得还需一番磨炼。

也只有撞过南墙才知道,世事终究不会都件件如他所愿。

……

赵时隽离开了京城多少时日,昭王府里便萧条了多少时日。

直到从知晓昭王殿下从云舜启程回京后,府里便顿时热闹了起来,开始收拾打理,准备着迎接此间的主人再次回来。

赵时隽踏入府邸之初,便有个身着浅绿罗裙的少女满脸薄汗地跑来,打量他周身无虞后,才轻声道:“表哥,你总算回来了……”

她身后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追来,“姑娘你慢一些……”

再看见厅中那对男女静默相对的情景之后,才吐了吐舌头,收回了一只脚,隐匿起来。

赵时隽这一路上心情都好似不豫,直到回到家中,见到温浅时才微微松缓了眉心,

这时温姨母领着人端着一碗碧瓷盅走了进来,笑着将他打量,两人坐下后,温姨母道:“外出的人回来后都要先喝一盅平安汤,姨母昨晚上便让人都准备好了,你别嫌弃……”

赵时隽弯起唇角,温着嗓音道:“劳姨母操心了。”

“上回出京的时候,姨母腰扭了下来一直没好,眼下可将养得好些了?”

温姨母笑道:“你还提这件事情,我一个俗人而已,哪里就值当你费那些心思又是名医又是药材的?”

“不过托殿下的福,我已经好很多了。”

赵时隽喝了那汤,回到家中在家人面前自是又有一番不同的面目。

一旁温浅则站在自己母亲身后时不时便打量他两眼,却发觉他这次回来,人好似更成熟了一些,但也好似怀了什么心事一般。

赵时隽喝完汤后,放下了瓷盅,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温姨母身后的温浅,随即道:“这次回来我让人带了礼物给阿浅。”

说着冯二焦便奉上了一只锦盒,那锦盒展开,里面是一套成对的翡翠头面。

温浅指尖碰了碰,颇有些受宠若惊。

“这些都是给我的?”

她弯唇笑了笑,低头对温姨母道:“母亲,我想拿回房试试,戴给你和表哥看看……”

温姨母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去了。

转而才对赵时隽道:“你又破费了,每次出去都会带东西回来给我们娘俩,都快把阿浅那孩子给惯坏了。”

赵时隽道:“自家妹子,又不是外人。”

“倒是姨母,阿浅差不多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也别总叫她那样素净,她如今正值花龄,当打扮得好看一些才是。”

温姨母笑了笑,“她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对了,今晚上我让人准备了一些你喜欢的东西……”

她话音未落,俞渊这时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对赵时隽道:“殿下,马车已经备好。”

赵时隽随即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盅,温声道:“我尚且还有别的事情,姨母今日不必再等我了。”

说罢,便起身随俞渊一道出了厅去。

温姨母在他走后才叹了口气,叫人将东西都收拾了,随即转身去了温浅的房间里。

温浅坐在妆镜前,才将将让丫鬟将那一套头面戴上,却见母亲孤身一人过来。

“母亲,你怎不在外面陪着表哥?”

温姨母道:“你表哥有事,又出去了。”

温浅闻言,眼中的笑意瞬间陨落。

“表哥才刚回来,怎么又出去了……”

温姨母拍了拍她的肩,“你表哥这次回来,圣上势必是要为他选好妻子了,倘若他多了什么应酬,也是人之常情。”

温浅眸光微暗,有些失落地扯下头上的簪子,闷声道:“表哥自己都什么还没有说呢,母亲怎好这样揣摩他的心思,也不问问他自己想要谁?”

温姨母道:“你这个傻孩子,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不说,谁会知道……”

温浅顿时红着脸道:“我哪里有什么想法,我只在乎表哥有没有想法。”

“昭王妃将来是由圣上为表哥选的,对方与他家世匹配,自然无可厚非,可表哥身边其他的女子,却是他自己可以做主的……”

温姨母笑着戳了戳她鼻尖,“你呀,真是不知羞,倒不如在选昭王妃之前,就把你们的关系定下来算了,也省的你整天想东想西的。”

温浅忽地从座儿上起来,羞赧道:“我不和母亲说了,我要去厨房看看今晚上给殿下准备什么呢……”

说完,便不顾温姨母再说什么,匆匆地去了。

赵时隽出了府后,脸上方才在温姨母母女俩面前的温情便一扫而光。

俞渊路上则对他道:“陈茶彦确实还有个妹妹……”

赵时隽的动作一顿,随即冷着嗓音道:“继续。”

俞渊便继续将自己得来的情报拼凑成一个完成的故事。

已经嫁去燕国公府的陈茵娘虽也是陈茶彦的妹妹,但却是继室的女儿,至于陈茶彦,他的确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

而外人之所以不知道,也都是以为这个妹妹在年幼时便已经夭折。

细查之下,俞渊才知道,宣宁侯的第一任夫人在生下女儿之后,曾经被人指认背负偷汉,女儿就是与奸夫所生。

后来母女俩不知怎地就死在了后院一个枯井里。

打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关于那个女儿多余的风声传出。

但事情只要有影子便可以捕捉到蛛丝马迹。

也正是从宣宁侯夫人死后,宣宁侯便下了死命令,让人将茶花囚禁在后院深宅处,不许她再露面。

而陈茶彦又不知是因为什么,竟也默许了对方这样的行为。

这一瞒,便到陈家出事,都无人知晓这个被囚于深闺的千金小姐。

后来一些下人的证词也证实了这点,陈茶彦当初逃走时,唯一带走的就是他自己的亲妹妹。

这个人无疑正是茶花。

竟然是亲兄妹……

赵时隽霎时想到自己先是在茶花面前的所作所为。

马车在路过教坊司的时候,便陡然停了下来。

很快,李婆子从门里出来,走到马车窗下,轻声地向贵人问了句安。

赵时隽抬眸看向那花团锦簇的大门口,情绪不明地询问婆子:“她这些时日有没有说些什么?”

婆子仔细想了想,心道这女子与那罪人是一丘之貉,只怕手里还掌握了什么王爷想要知道的重要线索咧。

可饶是她再仔细,也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您不知,非是老奴不尽心尽力,而是那丫头看着柔弱,她却是个硬骨头……”

这话却再度惹起男人一声冷笑。

“硬骨头是么……”

眼见着男人脸色要变,冯二焦扯那婆子一把,问道:“你可得想清楚了再说,那姑娘果然没说什么?”

婆子茫然地摇了摇头,随即却又保证道:“不过王爷还请放心,老奴也是个女人,活了大半辈子当然知晓这女人的弱点是什么……”

“老奴自会想法子叫这姑娘松口,想来她也很快就想明白了……”

赵时隽阴晴不定地扫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答她什么,只是丢下了手里的帘子,冷冷地道了句“走”,马车重新启程离开。

见马车离开,李婆子才心有余悸地抚了抚心口,道了句“乖乖”。

和这昭王说话可真真是要吓死个人,她总觉得他下一句开口便要见血似的,让人害怕。

是以她对待这份差事便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直到回去了教坊司,又走到最里的一间房。

推开门后,李婆子进屋便瞧见了睡在软榻上的女子。

许是折腾得累了,以至于这小姑娘几乎都快成了一只昼夜颠倒的猫子,白日里睡觉,夜里才精神充沛。

当下茶花身上穿着一袭粉色芙蓉缎纱长裙,酥腰上搭着条浅蓝披帛,顺着酥腻的腰线凹落,又垂落在榻脚旁。

她阖着眸,长睫如蝶,呼吸清浅,脸颊映着纯白的雪毯,恍若是名画里睡卧的美人,看着都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只待华灯初上,到了时辰,她便立刻绷紧了弦般自动醒来。

这李婆子却还坐在桌旁嗑着瓜子吃着点心和一些水果。

“哟,姑娘这是醒了?”

茶花对她仍旧是不冷不热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