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剪刀上的蘑菇 吐维 1628 字 2022-08-20

介鱼还是用一副慌张的表情看著他,纪宜从地上拾起那张大浴巾,从头往下盖住了介鱼赤裸的身体。然後飞快地扣上西装裤的裤头,又重新穿上鞋袜,靠著窗户反射梳理好头发,就匆匆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却又停下脚步,走向那个盖著的画架,「这个,我就先带走。」

他运力拿起整个画框,介鱼似乎吓了一跳,叫道:「不、不可以看……」纪宜凝视著他,目光里的迫力竟然介鱼也一时停步,「我不会看,就这麽盖著。只是我要先带回去,毕竟我还没有收到报酬,如果你不来赖帐的话,我岂不是亏大了?」

「我、我不会赖帐……」

介鱼慌张地说著。但纪宜不理他,提著沉重的画和帆布就推开了门。介鱼一路追到房间门口,一副不敢拦阻,又舍不得心爱的孩子离开身边般看著被纪宜劫持走的画。

那表情让纪宜几乎想放弃投降,但很快又把持住,

「明晚六点,我等你。」

他沉静地说著,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这话一出口,心头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暖意。介鱼的视线仍旧放在他的画上,直到他转过身去,他才忽然开口,「……装、装置……艺术。」

介鱼抬起头,潮湿的半长发已经乾了,再次遮住他像小狗一般无辜的双眸:「刚、刚刚你问那是什麽……装置艺术,我听过的老师这麽叫他。」

***

纪宜从来没有觉得戏剧学院的课这麽难熬过。

接下来的一整天,对他来讲就像是漫长的酷刑般,他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听剧场理论的课,即使坐在第一排,耳朵里听进的东西,也没办法反应成笔记。他只好焦躁地夹著笔,坐在旁边的瓜子一脸狐疑地看著他,他却完全没有发现。

接下来的排演也一样,纪宜一想到晚上的约定,不知道为何就无法静下心来。在舞台上频频出错,连台词也记不太起来。连平常对他爱护有加的戏剧指导也不禁愣住,「纪宜,你怎麽啦?这麽心神不宁的样子。」

下课後离六点还有点时间,纪宜在宿舍待不住,就到图书馆借了美术相关的书籍,借了厚厚一叠,带回房间,在灯下读了起来:「装置艺术……是一种兴起於现代运动时期,源自於欧洲的当代艺术,擅长混合各种不同的既有素材,例如丢弃不要的家具、邮票、纸张、废金属、回收垃圾、衣物装饰及其他工业社会素材,在各殊的地点、环境下,藉由固定的手段和组合,表达出创作者内心概念性与经验性思想的艺术。」

「装置艺术与传统艺术最大不同点,在於多使用已经现成就有的物件,而非颜料、黏土或陶土等需由高技巧手工加以加工的原始素材,对装置艺术而言,媒材本身并非重点,重要的是艺术家透过媒材所传达的企图与张力……」

纪宜看著那些文字,又回头看了始终搁置在角落,介鱼的画作一眼。他向来是遵守承诺的人,竟忍住好奇心没有去看,就连瓜子动手去掀他也厉声制止。

虽然艺术理论他一向不太关心,但是这种艺术,看起来是种创作者本身凌驾於一切的作品。换言之,彷佛观赏者看见的,不是艺术作品,而是创作者赤裸裸、毫无遮掩的本身,是他的思想、他的概念、他苍白的灵魂。

令人战栗的一种艺术。至少纪宜是这麽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