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迦翻了个白眼,擦过普罗修特就朝楼上走,来到生活区的客厅。

与“热情”的家不同,在The Hit Man,家居陈设仅是必须品,唯一的装饰就是灰墙上贴着的乐队海报,以及挂着的几把吉他。但两家藏书量和唱片量是旗鼓相当的,和自家二楼大琴房里的一样,这边的客厅也有一个顶天立地的书架,占了一整面墙,架上整整齐齐地码着书和唱片。整个空间充盈着略显颓废的艺术气息。

他把被子叠好,放在桌子上。他来到书架前,一排排地看去,目光停留在唱片上。他昨晚听过爵士乐队的演奏,那激情四射、暗流汹涌的竞演给了他很大的心灵冲击。他很想再多听一点。

纳兰迦四处望,还没有人影。看来目前乐团里醒着的人就只有普罗修特了。于是,他转身下楼。

他听见琴音。这琴音和他目前为止听过的古典钢琴气质完全不同。他三步并作两步越过半条楼梯,冲到一楼,见普罗修特在坐在琴凳上,双手轻巧却有分量,琴音于优雅中透着一股痞气。

他在即兴创作!纳兰迦聆听片刻后,迅速地意识到这一点。普罗修特双手都在演奏即兴旋律。他弹出灵活的短乐句,旋律不断重复,但每次重复都与前次有细微不同——有时是节奏型,有时是装饰音……他的节奏组合敏捷聪慧而出其不意,呼应运用充满创新,但自始至终都贯彻着摇摆——爵士乐的灵魂所在。

纳兰迦忍不住跟着这音乐和节奏律动起来。他在切分音重音的间隙里稍作停顿,打了个节拍,随后一脚紧贴着地向前踢出,马上收回并踮起脚尖向下踩,顺势往后滑了一脚掌,换脚重复,重复,重复,舞步连贯游滑,简直像……

“哎?小家伙太空步跳得不错啊!”

普罗修特一边给乐句加上一串花俏的滑音,一边抛来称赞。爵士乐手会在自己的即兴里加进人们耳熟能详的旋律,这旋律使得乐曲更加抓人。普罗修特左手规律地弹起了声声分明的重音伴奏,右手弹跳着奏起双音,他把迈克尔·杰克逊的Billie Jean加进了曲子。纳兰迦身体转了个圈,顺势就着脚下木地板微弱的摩擦力,一鼓作气滑到了舞池边,做出一个利落的定格动作,仿佛从头顶摘下了帽子。

“你还挺有意思的嘛!”

普罗修特大笑出声,他又重复了一遍乐句之后,停下了演奏。纳兰迦跳得气喘吁吁,靠在钢琴边,也止不住地哈哈直笑。

“你弹得也好有意思!我从来没听过有人这样弹琴!”

“哈。你总共听过多少人弹琴?”

“……没多少。”

“那我可一点都不开心。”普罗修特虽这么说,脸上却一直洋溢着笑意。纳兰迦见状,不请自来地,一屁股就坐在琴凳上。普罗修特往旁边挪了一点,让纳兰迦有足够发挥空间——他把双手贴住琴键,快速落下,重现了方才普罗修特弹奏的Billie Jean乐句。

“可以教我即兴吗?普罗修特!”乐句结束,纳兰迦转头看向普罗修特。他已经完全把楼上的唱片抛在脑后了,他只想学习这种全新的、令人着迷的演奏方法。但他却发现普罗修特的目光紧盯着自己尚未从琴键上放下的手。

“你手上这些淤青是怎么回事?”普罗修特指着纳兰迦手上被福葛抠出来的伤痕,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