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什么。”他随口说道,然后俯身贴上了邓远的嘴唇。邓远的嘴唇和他的肩头一样,都是软软的。徐以寒用舌尖摩挲邓远唇上细细的纹路,同时抬起另一只手扣在邓远的后脑勺上,把邓远的嘴唇摁向自己。邓远“嗯”地闷哼一声,徐以寒趁机深入,勾了勾他的舌尖。邓远的口腔里有一股水果的香味儿,徐以寒逗弄邓远的舌尖,觉得自己的舌尖上像是顶着一块甜滋滋的软糖。

徐以寒松手,邓远呼呼喘粗气,胸脯起起伏伏。

“吃了什么?”徐以寒低声说,“是甜的。”

邓远软塌塌地看着徐以寒:“……就是,就是草莓糖。”

徐以寒露出一个笑:“明天吃橙子的,我喜欢橙子味儿。”

他这话直白得近乎露骨,邓远却像被吻傻了,跟着重复道:“明天?”

徐以寒仍是笑着,伸手摸了摸邓远的脸:“那就今晚,姐姐。”

晚餐是邓远提前做好的,鲜笋片炒肉,娃娃菜鱼丸汤,凉拌海带丝。之前徐以寒给了邓远一张五千块钱的超市消费卡,让邓远去超市随便买,想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邓远做菜很好吃,但有意思的是尽管他拿着五千块钱的卡,仍是只买一些家常食材,牛肉猪肉西红柿洋葱,买过最贵的,不一过是一条鳕鱼。“太贵了,这超市太宰人了,”当时邓远认真地皱起眉头,“这么一条鱼,就三百多?”

笋片炒肉和娃娃菜鱼丸汤都被两人消灭gān净了,只剩一小撮海带丝没吃完。尽管这顿饭邓远吃得默不作声脸颊通红,但他看着剩下的海带丝,还是小声问:“以寒,你还吃吗?”

徐以寒摇头:“我吃饱了。”

邓远便把已经放下的筷子又拿起来,将没吃完的海带丝夹进碗里,埋头吃起来。

徐以寒有些好笑地看着邓远,对于他来说,邓远的生活方式简直太有意思了。他住在徐以寒家里,几乎什么都听徐以寒的:徐以寒说点外卖就点外卖,徐以寒说换张地毯就换张地毯,徐以寒说买个新电视就买个新电视。对于徐以寒的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邓远没有表达过任何反对或不满,但是——但是他又总有一些自己的小小的原则。比如,他一定会把盘子里的菜吃光,而不是倒掉;比如,他一定会把徐以寒倒茶叶时洒落的茶叶一一拈起,再放进自己的杯子;比如,他总是把洗衣服时过的最后一道水留下,用来涮拖把。他像李白说的抽断水水更流,没错,刀锋可以斩进流水的任何位置,但不能改变流水的方向和形态。可是流水——当我平躺下来你便成了河——又那么温柔。

吃完饭,徐以寒和邓远出门散步。徐以寒本是个不喜欢散步的人,准确来说,他不喜欢一切无聊又làng费时间的事情。可这个三月末的夜晚轻盈得像一片羽毛,夜风徐徐拂过脸颊,路灯映亮嫩绿的树叶,这样的夜晚令人忍不住想做一些不用动脑子就能熏熏然的事情,而饭后的散步当然正合此意。

徐以寒和邓远来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公园中心的广场上,有大叔大妈们在跳jiāo际舞,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放着颇具动感的音乐的jiāo际舞,大叔大妈两人一组,牵手揽腰,一方前进则一方后退,一方俯下面庞则一方弯下腰肢,一对对舞伴在广场上旋转,像被chūn风扬起的陀螺。

不少人站在旁边围观,徐以寒和邓远也在围观者之中。在某个节奏忽然高高升起的瞬间,大妈们的裙摆划出圆满的曲线,夜风chuī散云朵露出一弯明月,栀子花的香味隐隐飘dàng,这个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的瞬间,徐以寒牵住邓远的手。

邓远没有拒绝。

然后他们就一直牵着手在公园里散步。邓远穿了条修身款针织连衣裙,灰绿相间的竖条纹使他的身体看上去纤长有致,三月底的夜晚还有些冷,连衣裙又是无袖吊带,所以邓远还披着件薄薄的白色长披肩,披肩的边缘有细碎流苏,在夜风里轻轻摇晃。徐以寒和邓远牵着手,两人和公园里其他的情侣一样,慢慢走路,轻声说话。

“姐姐,”徐以寒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明天晚上也出来溜达溜达吧?”

邓远小声应道:“好啊。”

徐以寒的手指穿过邓远的指缝,两人的手就紧紧扣在一起。走到僻静处,在一株高大银杏树的掩映下,邓远说:“以寒。”

徐以寒看向他。

“我们……”邓远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过了好几秒,他说,“我们现在……”

又说不下去了。徐以寒明白他的为难,他们现在是什么?是生理学上的兄弟,也是病理学上的姐弟,不知不觉,又快成恋人了。这是什么关系?一言难尽,未免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