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以寒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悄无声息地抽离了身体,浮在办公室的正上方。从这间还算宽敞的办公室望出去,可以看见一小片yīn郁的天空,和楼下蚂蚁般的行人。办公室的装潢是冷硬的铅灰色,天空也是冷硬的铅灰色,“徐总”的西装也是冷硬的铅灰色,在一片灰茫之中,他的灵魂漠然凝视“徐总”的身躯。

徐总徐总徐总——徐以寒视野一晃,回过神来。

屏幕上,一个用水红色山茶花做头像的人发来消息:“以寒,上次真的太谢谢你了,我明天发工资就还你钱,请问你的支付宝账号是多少?”

一片灰茫之中,那朵水红色山茶花像一簇小小的火苗,摇曳在徐以寒的瞳孔里。

是邓远。

徐以寒摸摸自己的嘴角,他回国前已经戒烟了,但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些手痒,很想捏点什么在手里——他想起那天下午,他陪邓远去医院,上楼梯的时候邓远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捏住他的肩膀。那么薄的一片肩膀。

那天邓远没说谎,他的确出了车祸,右臂被一辆满载废品的电三轮刮伤了。

想到这,徐以寒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大夫给邓远包扎伤口的时候他不得不脱下外卖服,露出一件浅粉色毛衣——没错浅粉色,他穿了一件浅粉色毛衣,领口有流苏状花纹。

当然,抱有性别刻板印象是不对的,男人穿件浅粉色毛衣怎么了?穿浅粉色衬衫上班的男人也大有人在呢。

可邓远是不一样的。

徐以寒早就知道,邓远是不一样的。当他在英国读高中,第一次听到“gender identity disorder”这个词时,他就意识到,邓远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