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把板刀和小葱都往门口的书架上一扔,先笑容灿烂地和朱聪打个招呼:“哟,朱老师。”然后探了半个身子对外面喊:“喂,老二,你眼镜可没带。”令狐冲是个大近视,刚才气宇轩昂地走了,手边的眼镜也忘了拿。

等他喊完令狐冲早大步下楼去了,杨康这才注意到朱聪模样古怪:“朱老师您……”

看着杨康双颊带笑双目有神,朱聪有点迷惑。他看看书架上的板刀,再看看杨康,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说:“刀不错……”

杨康这才明白过来,急忙解释说:“吃饭的家伙……”

再想想,杨康还是觉得这话有问题,无数豪杰强人都把自己的宝刀称为吃饭的家伙。于是杨康又解释:“其实是吃面的家伙……”

说罢杨康咚咚咚的剁葱给朱聪看,说:“这么用的。”然后拿刀往陆大有的脖子上比一比:“不是那么用的。”

朱聪悬了老半天的心肝脾肺肾这才落回原处。所有的指导员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学生运动和打架斗殴,偏偏汴大从来也不缺少为了半两米饭能和食堂大师傅挥舞老拳的英雄汉子。所以当初体育教研组主任张三丰说我们弘扬传统体育开设少林长拳这门课吧?下面的体育老师宋远桥第一个说不行,要是学生都练出来了,你以为校警队侯通海他们还制得住学生?张三丰想想也是,所以苦心孤诣研究了很多年,发明了太极拳,名义上说以慢打快,实际上校园安全的考虑还更多一些。

朱聪总算恢复了几分指导员的风采。方步放开,慢慢走到桌子边坐下说:“大家怎么在这里?”

“分票呢,”陆大有说,“大家搞不清楚怎么分校庆晚会的票。”

朱聪四周看看,包括刚才眉毛飞上天去的梁发都微笑点头:“是是,分票呢,讨论一下。”

“分票你们可以抓阄啊,抓阄不就简单了。”

陆大有瞅瞅梁发,这次梁发左看看右看看,上看屋顶下看水泥地,就是不说话。而一边的施戴子抱起杂志半遮面,脸都只能看见半张。谁也不好怀疑朱聪的构思,朱聪可是只真老虎。

“我去做阄。十九个,三个有,十六个没有,大家抽一下就得了,”陆大有说。

周围一片嗯嗯呀呀说那抓阄吧抓阄吧,好啊好啊陆大有做我们抓,看来都没有新的奇思妙想了,陆大有低头写票。门吱呀一声开了,令狐冲进来,正看见一帮人都老实了,一个轮一个地抓阄。他在桌上摸了眼镜,转身给朱聪点个头就出去了。

门口似乎传来他冷冷地一哼。

朱聪是个很啰嗦的人。

原本令狐冲觉得他很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所以给他起名叫唐僧。可是渐渐的令狐冲发现唐僧这个外号完全不足以概括朱聪的特点,后来渐渐就叫他老朱了。

唐僧啰嗦起来比较缺乏头脑,而朱聪啰嗦起来不但非常有条理,而且善于引用延伸进

而提拔到形而上的高度,纵论千秋今古,横演民生国计。要说国际政治系中,颇有一些杰出人物,张口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又仿佛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不过能把啰嗦发展到顶峰境界的,令狐冲还只见过朱聪一人。

朱聪的博学多闻让他可以从学生在食堂看女生这个话题升华到原子弹的制造技术,顺带讨论一下大宋在世界军事力量的排名,原子弹对环境的污染问题,南极中央臭氧洞的危害,地球南北两极形成的时间……最后还深入地讨论了黑格尔的《小逻辑》。令狐冲他们每每是不小心去别的宿舍串门,推门就看见一帮同学面带惨淡笑容而围坐,中间是朱聪一脚踩着板凳唾沫飞溅。这时候他们又不敢当即逃跑,只好陪着笑脸去聆听指导员的教诲。然后一个晚上就被葬送了。

令狐冲虽然很烦朱聪,不过他倒不觉得朱聪讨厌。朱聪虽然唠叨,不过也有豪气勃发的时候。

郭靖他们宿舍里令狐冲和杨康是两个酒鬼,闲着没事就买上四五瓶啤酒一罐头豆豉鱼坐在一起吹牛。朱聪有时候碰巧跑来了也喝一点。朱聪这个人酒量浅,半瓶下去脑袋就被烧热乎了,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年前的大学时代,和学生们拍肩搭膀推心置腹起来。

有一次朱聪还说过:“其实独孤求败不行,老了,不行!要是我当汴大校长,分校没准都盖到西域去了。”

就凭这句话,令狐冲觉得朱聪很知己。

不过令狐冲所知道的朱聪,还只是一个表面的朱聪,

朱聪那年整三十,比令狐冲大了十岁,在汴大里混得很不得意。

说起当年,朱聪不是没有过风光的日子。从当年聪明甚至于狡猾的本科生到国政成绩排名第一的硕士,再是博士时候和别人联手出了一本畅销书。本来以朱聪的本事早该混上副教授,坐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抽烟,不时悠然挥手指挥手下研究生们读读文献写写论文。

杨康把板刀和小葱都往门口的书架上一扔,先笑容灿烂地和朱聪打个招呼:“哟,朱老师。”然后探了半个身子对外面喊:“喂,老二,你眼镜可没带。”令狐冲是个大近视,刚才气宇轩昂地走了,手边的眼镜也忘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