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一棵红木棉,那时候已经是春日,木棉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枝头,他抱着优昙发呆,吴悦则去捡地上的花。

颜许偏过头看向吴悦:“你捡落花来做什么呢?它们已经死了。”

吴悦反问他:“你怕吗?”

“怕什么。”颜许抬头去看那棵簌簌落花的树,“不怕,但是他们死后会烂掉,我不喜欢。你想把它们扔到哪里?”

“埋了吧,眼不见心不烦。”

吴悦把花埋到泥土里,他的眼中没有怜惜,也没有悲痛,冷漠得与七八岁的年龄毫不相符:“你想不想跟着道长离开?”

颜许沉默了下来,他把目光移到自己抱着的昙花上。

“听说长安每年元月都有烟花会,烟花就像优昙花一样好看,”吴悦一边埋花一边说,“你觉得那里好吗?”

“不好。”

“那位要带着我们离开的纯阳道长说,华山的雪就像优昙花一样,落在手中一眨眼就会消失。”

“不去。”

“道长说,也可以送我们去千岛湖读书,那里有很多卷耳那样的诗歌。”

“不行。”颜许摇头说,“我想去一个可以看到很多花的地方,这样我就不用只守着一朵花看它慢慢死掉了,我不喜欢看见他们死。”

颜许那时候最遗憾的是,虽然道长带他们去了万花,成为芳主门下弟子,但颜夫人的那株优昙却不见了。

他可是一直都期盼着它盛放呢,据说它像烟花,又像雪。

虽说人间留不住它,留在回忆里也是好的。

要是……能再见到就好了。

谭雨正在为颜许把脉。

脉象有些不稳,但不像是走火入魔,似乎是天生的孱弱。

他学过杏林一脉的离经易道,很快就找到了症结所在,一时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帮他褪去衣物后将人放入水温正好的浴桶中。

这浴桶虽说很大,但正是因为大,将昏迷中的人放进去后根本无法将之固定好,为了不把师弟淹死在桶里,谭雨只好自己也进去,费劲地把人抱在怀里,换了离经易道的心法帮他梳理经脉。

颜许的阳明、厥阴、少阳这三处经脉狭窄,甚至有些许阻塞之意,谭雨以内力疏导过去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这三处出问题的人很容易犯头痛病,一旦痛起来直接陷入昏迷都是有可能的。

虽然颜许花间离经都有修炼,但某些时候,医者是无法自医的,比如说自己都疼晕了的时候。

他生来这三处经脉就比常人脆弱很多,虽说一手花间游罕逢敌手,但平日里却需要注意调理恢复,否则经脉一旦使用过度,虽不至伤不至死,内力也不会受影响,但头疼起来和要命也没太大的区别。

他很少有疼成这样的时候,想来是从万花到雅州的路上奔波忙碌,与人动手后长期没有调理身体造成的,今日又毫无顾忌地冒着雨去抓蛇……一时手痒就多打了几条,谁知道当时没什么感觉,今晚好不容易有空认真调理了,这三处经脉却突然跟他闹脾气,还是超大的那种脾气,像是这几个月被他压榨太久了,所以反弹得格外得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