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许没搭他的话,直接跟刘大哥单刀直入:“刘大哥,您在这条路上混了多久了?”

刘大哥正坐在台阶上发呆,冷不丁被他点名,谨慎地答道:“该有二三十年了吧。”

颜许把一包茶叶扔到他怀里:“蒙顶石花,我从长安带来的。”

刘大哥喜笑颜开地收下那包茶,赶忙说:“您想打听点什么?”

“十八年前。”颜许抚摸着自己腰间的判官笔,“慕容氏吐谷浑掳掠雅州百姓数千,这事儿你清楚吗?”

刘大哥心里一个咯噔,没清楚回答:“那得看您问什么了。”

“我后来听一个入朝的朋友说,这事儿朝廷压根没记录在案。”

“那……那是自然,那些蛮人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地方官哪能次次上报呢,何况朝廷本来也不愿意管不是?”

这么说你这个当官的勾结匪徒还有理了?颜许心里冷笑一声,继续说:“那时的地方官是你吧。”

刘大哥脸色一变:“你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那几千百姓被俘后又是怎么死的?”

“还能是怎么,”刘大哥懒得装出一惊一乍的样子了,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被你那好师兄一把火全烧死了呗,还顺便烧了那年的茶——对了,你应该不知道吧。”他怪笑着,把枯瘦的食指举到眼前摇了摇,“你师兄其实是妖怪,他可不是人。”

“……”颜许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你当我几岁?离间也挑个好理由吧?”

刘大哥五官却陡然扭曲了起来,带着憎恨和恐惧:“他是妖!我亲眼看见的!为什么!明明他早该死了!”他突然站起来,带着无穷的痛恨咒骂着,马帮其他人都不敢说话,拿着面饼的少年悄悄地扯了扯颜许的衣袖,示意他跟他一起离远一点。

看样子这个刘大哥一时半会发不完疯,颜许也就跟着去了。

“小公子,”那少年小声地说,“您别不把刘老大的话当回事,妖怪的事是真的。”

颜许有些好笑:“这么说,你见过妖怪?”

少年脸红了一些,小声说:“我娘见过的,也是在十八年前,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但她很喜欢给我讲。”

然后少年讲了个故事。

雅州蒙山附近曾有个教书先生,那先生读的是儒家经义,最好的朋友是纯阳宫的道人,妻子却娶是位信佛的富家小姐。他们成婚那天,道长正好从南疆云游回来,于是为他们带了一株优昙做礼物。

佛家《法华文句·四上》有云:优昙花者,此花灵瑞,三千年一现,现则金轮王出。

先生的妻子对这株优昙爱不释手,日日为它诵读佛法,平日更是积德行善,收养了许多流浪儿,教他们读书写字,供他们吃穿用度。

不过夫人虽是佛家信徒,却不会强求孩子们,她最常教他们唱的,就是诗经里的卷耳。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