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看来你不上有辅佐李隆基的计划,同时也有……让李隆基失去地位的方法,很好,我开始喜欢你这个人了。」张易之满意地点了点头。

……光天化日之下没半点预兆就告白,这个人果然不能用常理去解释。

啊啊,该回应什么才好?崭世鸰突然觉得窗外的日光刺眼了起来。

「承蒙抬爱。」幸亏被人突然告白也不是第一次,崭世鸰很熟稔地露出好看的微笑化解内心的尴尬,「可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莫非这是天后的意思吗?」

闻言,张易之轻笑几声,「天后?才不是,我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我的动机全是因为你。」

唉,不是的吧。崭世鸰知道大唐世道就是这般开放,姑娘家穿着低胸丝质衣裳,展露玲珑有致的身材,宫廷内小官风气盛行,宫廷外男娼馆规模庞大,大道上有来自西域的技艺杂耍与男女奴买卖,看上对方就提亲不再是男性的权力,女方也能上门说亲事。在奢华外放的风气渲染下,乡下人曾在长安街头目睹一位姑娘在大庭广众下休夫,只因为丈夫跟她喜欢的男仆有染……说这么多只是想表达大唐疆域里,在一天之内发生一见钟情、告白,进而结婚或者同居的进程,是家常便饭。

崭世鸰不禁想起去年圣诞节时,营运长看到他桌上堆积如山的礼物与卡片,很是了然地说:「我很久以前就想告诉你一件事,你这个人特别能吸引一些肉食动物,而且不分男女,你自个儿当心点。」

他一直把这句话当耳边风,直到无意间听到公司里一些同事在抽烟区闲谈,不经意听到「我每天都好想压执行长,一次就好,我好想请亲爱的执行长为我抬高屁股」这么惊悚的痴汉发言,从此以后他穿西装说有多正式就有多正式、衣服尽量包得密不通风,出门前都得在等身镜前检查仔细,确定没有多余的肌肤可以被人碰到,他才会安心踏出大门。

原本以为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良善风俗之下,男女老少都腼腆含蓄,现在想想,这个念头实在太天真可爱……节操啊、羞耻啊,真是太久不见了。

「感谢厚爱,但这应该不构成你拿天后为理由,支开张九龄,特地找我闲谈的原因吧?」崭世鸰正色开口。

「天后确实要找你,我不过是借机和你说说话罢了。「转过身,张易之继续走在冷清的走廊上,崭世鸰认为他是故意走到这里,可能平常不会有什么人往来此地,可以方便两人谈话。

「其实一开始我没有把你放在眼里,直到你在隆庆坊的庭院内对天后说出那番话时,我便对你另眼相待。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愿闻其详。」虽然张易之对他表示好感,可崭世鸰仍是战战兢兢地走在后头,面不改色推人下地狱的货色他也曾见识过,在商场上打滚久了难免会接触到肮脏卑鄙的手段,若是稍有不慎,恐怕被带去变卖还会顺便帮人数钞票。

「你是目前我见过的所有人里面,唯一没有把我当男jì看待的。」

「……」与其说没有把张易之兄弟当男jì看待,倒不如说他对「男jì」这个名词没有什么概念。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不免有贫富差距,莱茵哈特里有位工程师收养一名印度孤儿,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他一辈子都是劳动阶级,印度实施种姓制度,下等阶层永远是下等阶层,上流社会永远是上流社会,因此这孩子五岁便在相当危险的矿区里采矿,每天领的微薄薪水根本不够他三餐温饱。

工程师某次去印度旅行时无意间碰上从矿区逃出来的孤儿,他身后有紧追不舍的矿坑公司人员,工程师付了一笔钱并且走后门办了领养手续,将印度孤儿带到德国。

乍听之下是个温馨的故事,但工程师领养印度孤儿的消息不知为何被媒体记者得知,很快的网路上出现各式各样的意见,比如「如果没有受到qiáng而有力的帮助,那个孩子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脱离矿坑」、「只救了一个而已,印度受到不平等待遇的孩子多得是」、「那个孩子很幸运地离开地狱,其他人可能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等等之类。

事实上工程师也从养子口中听闻许多他无法想像的奴隶待遇,许多童工被当成雏jì、色情行业工作者,或是满足特定族群的真枪实弹杀人电影的牺牲品[12],知道越多越觉得无力。养子告诉他「至少你真的做了什么,好过从来没有做却只会说的人」,之后工程师只要提到养子,都以「我家那个天使」来称呼……完完全全就是个蠢爸爸。

会让崭世鸰联想到那位工程师,纯粹是对贫富差距的感叹,活在金字塔底层的人无法想像人生胜利组过的生活有多优渥、多享受,同样的金字塔顶端的人恐怕怎样也没办法理解底层的人过得有多下贱,即使生病也没有钱去看医生,饮料就是自来水,bī不得已只好把身体当作赚钱的工具,这些痛苦是生长在普通家庭的人不能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