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陈衡长相虽不及李勋与徐嘉出众,也算一表人才,他是进士出身,即便不会大富大贵,夫妻和美过日子,已十分足够。

也庆幸当初不曾与他定下,否则,他现在定受她牵连。

“师妹,嘉州疫乱,我无尺寸之功,却因你填写一名,而获得如此殊荣,我心中惭愧,自你回京,我几番要来登门拜谢,却因事耽搁,好不容易得了空,你又随驾秋猎,李勋给我来信,说你遇袭差点没命,我这心里.....”

“师兄!”傅娆忍着心头悲凉,冷然打断他的话,“你助我良多,我提你名,也是为了相谢,如今我们算是两清.....”

陈衡脸色一白。

“师兄,我心中有人,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我此生无意婚嫁,还请师兄莫要浪费心思在我身上....”傅娆面不改色扯谎,挺峭的鼻尖被寒风掠起一抹红,驱不散她眸间的消沉。

陈衡闻言眸色陡然一凝,几乎是抬步向前,灼热相逼道,“你该不会还惦着徐嘉?”

傅娆一愣,想要开口解释,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你回吧。”

倘若说是旁人,陈衡定不信。只要能让他死心,哪怕是让她承认自己喜欢一只老鼠,她也认了。

傅娆酸楚涌上鼻尖,泪意破出眼眶前,转身,消瘦的俏影匆匆没入巷子暗处。

陈衡闭了闭眼,心有不甘地转身,待他牵马,却见徐嘉不知何时立在墙根,应是将刚刚的话听了个正着。

一袭锦衫,风华自染,当真是一副好皮囊。

陈衡恨他负傅娆,当即所有怒火聚在拳尖,猛地一拳朝徐嘉挥去,正中他鼻梁,顷刻,一股鼻血涌出,徐嘉顾不上还手,捂着鼻子跌跌撞撞扶墙站起。

陈衡整整揍了他五拳,将他揍得鼻青脸肿,最后拧着他领口,将他提溜起来按在墙上,牙呲目裂质问,“徐嘉,你对得住她吗?”

徐嘉满脸颓丧,任鼻血横流,呲牙自嘲一声,“我当然对不住她,我现在后悔了....”

他侧眼望向傅娆离去的方向,眼底涌现几分痛楚。

两刻前,平康公主回府,不知谁惹了她,她大动肝火,将府内砸了个遍。

仅仅成婚数月,这日子,仿佛过到了头。

大概是报应。

傅娆回府并未歇着,当夜取下一瓣五行灵藤花给母亲配药,次日清晨又急着去药铺,补药,进药,查看账目,忙了整整一日方回。

第二日总算无事,睡到日上三竿方醒,连忙去给郑氏请安,郑氏也不责怪她,只睃着窗下的小炕,“去那头坐着,将早膳用了。”

傅娆笑着来给她捶背,“再过一会便该用午膳了,女儿干脆留着肚子一起吃。”

郑氏瞪了她一眼,“成日叫我注意身子,却糟蹋自个儿。”复又吩咐钟嬷嬷道,“快去给娆儿将燕窝粥端来。”

“家里宽裕,你也不用省着,每日给你煮上二两燕窝,你瘦了,该好好补补身子。”郑氏揉着她发丝道。

傅娆原是想攒些家底给傅坤娶妻,这一回又得了丰厚赏赐,倒也丢开。

母女俩腻歪了片刻,午时刚过,门房一小厮急匆匆往里奔来,立在廊下喘着气禀道,

“大姑娘,国子监那头来报,说是咱们少爷与人打架!”

傅娆闻言立即直起身子,先安抚了郑氏一句,连忙出门边问边往外走。

门房也不知里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待傅娆至门口,将马车备好,却见三两个少爷簇拥着傅坤骂骂咧咧而回,而傅坤呢,捂着脸嘴里说着气冲冲的话,待瞧见傅娆冷着脸立在门口,立即住了嘴,只转身与那同伴说了什么,那些同伴却不肯离去,执意将他扶着送到了傅娆跟前。

傅娆并没瞧傅坤,视线反倒是落在春莱身上,春莱缀在最后,身上背着傅坤的书囊,手里捧着一大摞书册,看样子像是将傅坤的东西都搬了回来,春莱对上傅娆冰冷的脸色,缩了缩脖子,垂下眸不敢吱声。

傅娆扫了傅坤一眼,见他面带愧色,也不在外人跟前训他,只挤出笑容与另外两名少年道,

“两位公子里头坐吧。”

其中一面白少年朝傅娆作了个揖,“傅家姐姐,咱们也不进去坐了,但事儿呢,先跟您说清楚,您不能怪坤哥儿,今日澄清坊金鱼胡同的傅家七少爷傅霖肆意挑衅坤哥儿,说什么傅家没有坤哥儿这样的人,言语间竟是侮辱了傅姐姐您,还说什么坤哥儿是靠了姐姐才能入国子监,坤哥儿一怒之下动了手,被司业责罚,说是回府思过七日。”

傅娆闻言脸上并无表情,只道,“我知道了,辛苦两位送他回来,先进来喝口茶。”

二人哪敢,也知傅家还有一场官司要算,连忙挥手离去。

傅坤与春莱,一步三回头,挪着步子跨入大门。

傅娆等外头人影彻底消失,脸色拉下,“把门给我关上!”

傅坤对郑氏尚且还能忤逆几句,在傅娆这个姐姐跟前,却是如耗子,当即一个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姐姐别恼,我知错了,我不该与人起冲突,可我今日索性跟姐姐说明白,那国子监我不去了。”

傅娆不怒反笑,见他额角有一块淤青,拢着袖淡定问道,“为何?”

傅坤咬着唇,梗着脖子没吭声。

那头春莱捧着书册也跌跌撞撞跪下,扬着脖子急于替傅坤辩解,

“大姑娘,您别怪哥儿,哥儿在国子监真是吃够了苦头,那个傅霖三天两头嘲讽哥儿,哥儿平日知道这名额来之不易,拼命忍着,怎知那混账今日竟然辱及您,还伙同一帮人笑话哥儿,哥儿哪里肯忍,便动起手来。”

“司业也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动了怒,将哥儿给赶回来了。”春莱灰溜溜说着。

傅娆从他寥寥数语已窥得弟弟境地艰难,那傅家大老爷高居副都御使,司业自然偏袒人家,傅家在京城盘踞多年,颇有声誉,傅霖身边聚着一伙帮衬的贵族子弟,也难怪弟弟。

傅坤这时也别过脸来,义正言辞道,“姐,士可杀不可辱,我就不信出了国子监,我还中不了举,姐姐放心,我一定铭心苦读,绝不叫姐姐失望。”

傅娆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对这桩事倒也看得开,并没有想象中愤怒,只平静道,

“坤儿,你知士可杀不可辱,岂不知‘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傅坤愣住。

“想要平息风言风语,不是靠躲,而是要正面迎上,待有朝一日,你站得足够高,让那些人俯视你,他们自然会闭嘴,否则无论你躲去哪里,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你若是学不会隐忍,这辈子都成不了大事!一两句闲言碎语你尚且难忍,今后你还如何走上朝堂,经受风吹雨淋?承祖父遗志?”

“若是你不去国子监的话,今后也不必读书,咱们还不如早点收拾行囊回到青州,开一店铺娶一房妻儿,怡然自得,也是幸事。”

傅娆丢下这话,便往后院走。

国子监之所以被称为天下第一学府,是因此处名师满堂,与朝中关系错综复杂,每年总有科考官出自国子监,国子监生徒考中的几率,比旁处不知大多少。

她当初费尽心机告御状,并非是为了那点钱财,为的是替弟弟博出一条。

国子监生徒非富即贵,弟弟与他们结识一场,他日真的步入宦海,也不至于无人帮衬,说白了国子监便是一张网,将未来朝廷新贵网于其中,这对于他们这些普通门户来说,无异于。

徐嘉为何攀上公主,就是因他出身贫寒,无所依仗,陈衡之所以被排挤去太医院当文书,也是因为朝中无人。

傅娆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是以才斗胆跟皇帝谈条件,将弟弟送去国子监。

倘若弟弟甘于平淡,她正好带着家人离开京城,他却偏偏少有志向,要继承祖父遗志,傅娆无法,只得助他。

次日,傅娆也不理会傅坤,任他自个儿去琢磨。

怎知巳时初刻,门房来报,说是一位姑娘并一位少爷来访。

傅娆诧异,迎出门去,却见一圆脸姑娘拧着一十多岁的少年跨入大门,那姑娘身着月白褙子,瞧着便是活泼爽利的性子,她上前来先与傅娆行了一礼,旋即指挥弟弟道,

“快些给县主磕头请罪。”

傅娆不解其意,回了一礼,“敢问姑娘这是何意?”

杨姗姗指着弟弟,与傅娆分说道,“昨日我这弟弟受人挑拨,言语间对县主与令弟颇有不敬,我母亲得知,遣我登门认罪,我母亲与我皆仰慕县主高风亮节,听闻县主不久前从嘉州而回,救黎民于水火,这次秋猎又救了大皇子一命,乃女中豪杰,我等仰慕不及,特来告罪。”

说完,便一脚踢在那少年的膝盖,逼着他跪了下去。

“磕头!”

那少年慑于姐姐威势,不情不愿朝傅娆行了大礼。

傅娆被杨姗姗这一番举动给震得不轻,不过片刻,已露出欣赏之色,“姑娘这番气度,令我仰慕,敢问姑娘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