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恰恰半月前的翰林宴,她与徐嘉一见钟情,又知徐嘉即将成婚,二人两厢合计,便出了这个主意。

眼下木已成舟,料她父皇终会顾忌皇家脸面,认下这门婚事。

至于这傅娆,随意使点手段逼她就范便可。

徐嘉自知平康公主的打算,可他已对不住傅娆,若再害她,于心不忍,连忙劝道,“您再给我点时间,我定劝服她。”

平康公主初来乍到,还未整饬徐府,原先徐府的几个下人哪个跟傅娆不熟,二人这番对话,连夜传到了傅娆耳中。

傅娆当即一笑,“成,明日便轮到我来唱好戏。”

次日天蒙蒙亮,傅娆便起床,换上鸳鸯喜服,头顶凤冠,手执婚书来到了正阳门外。

天还未大亮,陆陆续续已有朝臣入宫。

她已遣人盯着左都御史程康老大人的行踪,眼瞅着那位老大人的马车停在宫门口,她便从马车下来,高高举起状纸和婚书,跪在正阳门前的白玉石桥上,

“民女傅娆,状告新科状元徐嘉停妻再娶,无法无天,辜负民女在前,欺瞒公主在后,请陛下彻查此事,还民女一个公道!”

今年六十来岁的左都御史程康,堪堪扶着白须昂扬踏步,便听到这么清脆一嗓音,当即唬了一跳,他老人家一贯忠正耿直,眼里揉不进沙子,侧脸问了身旁小厮一句。

小厮当即将事情始末一说,程康最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又见人家新婚妻子前来告御状,家世凄楚,无所依仗,越发起了为民做主的心思。

于是老御史二话不说上前,接过傅娆手中的状纸,他一目十行扫过,已知内情,见傅娆字迹十分娟秀,条清缕析,十分意外,

“这状纸是你所写?”

傅娆朝他跪拜,嘤嘤啜泣道,“民女这十年来替徐嘉抄书,略辨得几个字,这状纸正是民女手书。”

程康闻言越发赞赏,示意她起身,“你回去候着,且等老夫消息。”

旋即,将状纸往袖下一收,昂然阔步入宫而去。

傅娆这状纸也写得极有技巧,不提平康公主半点错处,将一切罪责皆推到徐嘉身上,这么一来,皇帝也有台阶下,再有老御史帮衬,不怕皇帝不给交待。

只要此事上达天听,想必平康公主投鼠忌器,不敢再对她下手。

她这状纸,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公主是想给人做妾么?”

傅娆往正阳门前这一跪,在京城掀起了悍然大波,酒肆茶楼众客无不为她喝彩,便是后宅的姑娘夫人也都引以为楷模。

“身为女子,敢告御状,甚有勇气,这位傅姑娘真乃女中豪杰。”

平康公主与徐嘉闻讯,差点气倒,二人匆匆赶来皇宫,再一次跪在太极殿前。

皇帝依然不做理会。

早朝过后,程康邀上吏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两位重臣,一同来到御书房。

程康贵为左都御史,犯言直谏是他看家本事,可他并不笨,知道什么事得当朝拿出来说,什么事得私底下来禀。

徐嘉这一事,明眼人都知道平康公主在其中的角色,若是当朝闹出来,皇帝脸面难看。

日头渐盛,烈阳笼罩乾坤殿,面南的御书房已滋生暑气。

程康携二人踏入殿内,迎面一股冷气扑来,撩眼见东南角已镇着冰块,三位大臣皆是年迈,略有些扛不住,自顾拢了拢衣袖,着内侍去通报。

须臾,内侍回禀,请三人入内。旋即,一道清冷的嗓音隔着屏风传来,

“将冰盆撤下去。”

程康三人知皇帝体恤,不由面露喜色,一一上前行礼,

“给陛下请安。”

抬眸,只见一着明黄九龙苏绣圆领薄袍的男子,坐于御案后,他面容端肃,眉眼清逸,浑身透着一股冷隽的威压。

正是乾帧帝裴缙。

见大臣请安,裴缙抬眼露出温和的笑意,“免礼,来人,赐座。”

三位老臣已跟随裴缙多年,在他面前向来不拘虚礼,只因今日之事非同小可,礼部和吏部两位尚书瞅了一眼程康,不敢落座。

程康上前,将傅娆的状纸递上,“陛下,今日徐嘉之新妻跪于正阳门前伸冤,老臣帮着她把状子呈上来。”

一句话,裴缙便知程康之意,是要替傅娆出头。

他眸光冷冽瞥向程康,后者垂眸不语。

他眯眼看着那状子,这事他昨日已派人查了个清楚,原是不打算细看,只是见那密密麻麻的小楷,似十分娟秀,略有些好奇,接了过来,堪堪扫了几眼,便看不下去。

“都坐吧。”

三位大臣跪坐两侧,躬身默然。

裴缙手撑额,眼风扫了过去,淡声道,“以诸卿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