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瑶坐在办公室里,侧目看着从落地窗透进来的午后阳光，仍觉恍然。
毕竟昨天晚上，也就十几个小时前,她还在阴暗的山洞里和一条凶恶大蛇缠绵。
此刻突然回到人类社会,坐在自己熟悉的办公桌前，反而让人有些陌生,好像此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一闪即逝的梦。
裴玉并没有骗她，许时蛇类时间太长的缘故,媾和时蛇妖的妖气总会补养伴侣,免得支撑不住。
经过昨天那样的混乱不堪和不知节制，辛瑶今天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的,准时准点来上班,一点不觉得累。
她自己都神奇。
说到这个，昨天晚上休息的间隙,她俩还悄悄讨论过,据说蛇露会更补一些。
一开始辛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说着说着琢磨出点味儿来,觉得这是裴玉在骗她去喝水。
没忍住，当时辛瑶悄悄望了眼裴总腰腹处，隐在鳞片下的那条脆弱粉线,喉咙轻滚。
只觉得这大蛇越来越不要脸，十分激烈的拒绝了,差点还把蛇踹到床底下去。
对此,裴玉甚是遗憾。
“砰砰砰。”
正想着时。
轻脆的声音响在室内，将沉静午后惊起一圈涟漪，也唤醒了沉入思绪的辛瑶。
她转头看过去,是有人在敲门，便收敛思绪，声音沉稳道了一声。
“进。”
怀里抱着资料的秘书开门进来，走到桌前，向辛瑶汇报了一下这几天她不在时，公司的状况。
也没什么大事，简短几句就说完了。
末尾，秘书提醒了一句。
“小辛总，另一位秘书的人选您确定了吗？什么时候向面试者通知消息呢？”
啊。
这几天和裴玉在一起过的实在混乱，王怼怼也安静的没在脑海里狗叫，辛瑶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事。
她的任务要尽快提上日程了，不能再被勾引着去和蛇妖厮混！
辛瑶轻靠在办公椅背上，垂眸略思索片刻。
“让我再考虑一下，想好了会通知你。”
“好的辛总。”
秘书离开之后，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辛瑶指尖在桌面一下一下轻点，而后起身拿起手机给裴玉发了条消息。
【我还是想和柳月见一面】
无故消失许久，裴玉今天肯定也要去公司的，没想到居然秒回了消息。
【要我陪你去吗】
辛瑶回了个表情包。
【猫猫摇尾巴.jpg】
【不用啦，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有些事想单独问她】
裴玉消息依旧回的很快。
【好，有事告诉我】
话到此时，辛瑶以为这简短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刚要回个好，却见对面消息停顿两三秒后，又弹出来一条，是裴玉发来了个表情包。
【猫猫摇尾巴.jpg】
辛瑶愣了一下。
脑海里下意识映出，穿着正装坐在办公室一脸冷淡的裴玉，点击收藏她的表情包，然后发出这么一张猫猫图的画面。
登时唇角微弯，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们裴总，蛮可爱的嘛。
那个时候。
对于辛瑶和裴玉来说，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冬日午后的阳光浅淡，风声也凉，整个城市都忙忙碌碌。
有人忙着打卡上班，有人肚子饿了去吃午饭，有人可能才刚刚起床。
每一个人每一副画面，交织成热闹的人间。
而在远离这热闹人间的地方，千里之外某处高耸入云的青山之巅，竟矗立着一间古朴老迈的道观。
道观之中，缭绕的香火云雾气中，盘膝坐着一位身穿道袍，鬓间两缕白发却面容年轻的道人。
悠然，这道人睁开双眼，深黑眼瞳淡漠冷然，内里没有一丝情绪。
无情目冷然看向云雾飘渺的山下，薄唇轻启。
“妖孽，终于找到你了。”
隔天。
是辛瑶约好和柳月在餐厅见面的日子。
站在柳月的立场，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很痛快，甚至是迫不及待的答应了邀约。
见面的时候是辛瑶先到的，为了方便谈话，她还特意选了个清净的包间。
大概柳月从没去过高档餐厅，一路走来，尽管努力保持常态，举手投足间还是泄露出丝丝紧张。
终于在辛瑶面前坐下时，眸光都轻轻闪烁。
其实柳月心里也知道，正常情况下，面试结果不应该是辛瑶以这种方式通知自己，她大概率没被录取上。
可这位辛总这样约自己私下见面，总有些目的吧？
看出她的疑惑局促，辛瑶温和笑了一下。
“柳小姐好像有些紧张，放心，只是想和你聊两句罢了。”说着，把菜单轻轻递到柳月面前，“你看你想吃点什么？”
这会儿柳月哪还有心情吃东西，看着菜单随便点了两道，就又递回给辛瑶。
同时，终于没忍住的开了口，轻声问道。
“辛总今天约我来是聊工作上的事情吗？”
辛瑶接过菜单翻看的手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抱歉，关于秘书的职位，我已经决定录取另外一位了。”
这话说完的瞬间，虽柳月早有准备，眸中还是升起巨大的失望，一时让人觉得她好似被海浪淹没，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可柳月知道，既然辛瑶约见了自己，那说不定还有两分转机，又或者有别的机遇。
于是强撑着，又从绝望里升起点点希望。
她的神情变化，从头至尾辛瑶都看在眼里。
“柳小姐，似乎很在意这次录取？”
“是啊，”柳月苦笑了一笑，漂亮面容愈发我见犹怜，“辛
氏的工作待遇和福利很好，工资也非常好，这对目前的我来说十分重要。”
这种状态辛瑶真是再熟悉不过，灵光一闪：“柳小姐缺钱？”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柳月诚实的点点头：“不是缺，是非常缺。”
所以，裴玉曾说在柳月身上闻到了觊觎的味道，其实对方并不是觊觎辛瑶这个人，而是觊觎她的地位和钱么？
心底的小人摸了摸下巴，辛瑶略微沉思。
柳月完全不是个单纯的人啊，上一世跟渣男在一起，估计也是为了搞钱。
看见辛瑶听过自己的话后忽然陷入沉思，什么也不说了，柳月睫毛颤动了一下，眸中流淌出一丝脆弱，楚楚可怜的样子。
“所以，真的希望辛总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没有退路了，我会比任何人都努力的。”
在对方的软语祈求里，辛瑶终于回过神来，抬眸看了过去。
不可否认，柳月真的很漂亮，那张清纯的脸衬着泫然欲泣的表情，让人止不住升起保护欲。
倘若不是裴玉提醒了辛瑶，或许她现在还在犹疑，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但已经得到答案，从结果往前看，冷静仔细的观察此刻，就会发现因为年轻，柳月的演技还是稍显刻意。
辛瑶没那么多时间观看她的表演，所以轻轻笑了一下。
“柳小姐，我们还是开诚布公一点来谈事情吧。”
“嗯？”正柔弱蹙眉的柳月没反应过来，有点迷茫，没听懂辛瑶这句突然的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和裴玉相处久了，辛瑶做事也沾染上些干脆利落。
她打开放在手侧的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卡，放到桌上。
“如果你缺钱的话，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但我希望，在此之前，柳小姐能诚实点和我谈事情。”
卡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柳月就意识到什么，眸光紧盯着那张小又沉重的卡片不放，眼睛都快直了。
直到辛瑶说完，她都还在盯着那笔钱。
就这样看着看着，缓缓，柳月抬起头来，透过餐厅璀璨的灯光望向辛瑶。
便在这明亮晃眼的光线里，柳月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一点一点收敛，一点一点淡下来。
最终变成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时，她指尖将眼泪向上一抹，姿态散漫的靠着餐厅软椅，望着辛瑶笑的慵懒。
短短几秒，气质就变得彻底不一样了。
如果说她之前是清纯开朗的小太阳，那现在就是点燃的烟中散出的雾气，散漫颓废又别有魅力。
“辛总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啊，我有这么明显吗？”
辛瑶认真想了想：“其实也还好，可能我不太吃这一套，而且在办公室的时候，你有点急了。”
柳月就笑了一下：“没办法啊，最近真是被压垮了，难免急躁了点。”
说着，她起身，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冲辛瑶眨了眨眼。
“当时辛总一直看着我，我还以为辛总对我有意思呢，心想搏一搏呗，万一您看上我了，那岂不是赚大了。”
辛瑶却摇了摇头：“既然这份工作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那更应该慎重一点，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不是么。”
“小地方出来，”柳月眉毛轻佻，嗤笑一声，是在笑她自己，“没见过市面，一点谋生的伎俩，卖笑讨好伏低做小，让您见笑了。”
对此，辛瑶并没有什么意见，反而问了一句：“累么？”
“累算什么啊，”柳月略显夸张的叹了口气，“没钱才是要人命呐，您是大小姐，不知道底层人是怎么活着的。”
“我们的人生呢，就是一滩烂泥，挣扎求生罢了，我现在穷疯了，为了钱什么都能干。”
“您就是现在给我一巴掌，然后把钱甩在我脸上，我也只会乐呵笑着说善人您走好。”
大小姐？
巧了，辛瑶还真就不是什么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