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点残阳尽收,晚间风凉,吹动了屋门吱嘎吱嘎地叫着,江御听不得沈衔鹤那副交代后事的口吻,他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声音颤抖问他:“你到底修炼了什么功法?”

“师兄你告诉我,你到底修炼了什么功法!”

沈衔鹤道:“是天悯决。”

以无情问道,天悯之,天予之。

可若是有情之人修习此等功法,必遭反噬。

要么修成无情道,要么以命来偿。

江御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然而此时当真从沈衔鹤口中听到这几个字,还是心神大乱,浑身战栗,他几度开口,却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正扼住他的喉咙,他发不出声音来了。

许久后,他稍微缓过一点神儿来,颤声问沈衔鹤:“那是禁术,师兄你不知道吗!”

沈衔鹤平静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去修!”江御神色疯狂,双目通红,看起来就要落下泪来。

沈衔鹤不忍看他,低下头去。

江御哀求道:“为什么啊师兄?你告诉我为什么?”

可是沈衔鹤不愿吐出一个字来。

最后,江御也没了办法,只能紧紧抱住沈衔鹤,低声道:“算了,师兄不愿说就不说吧。”

沈衔鹤这般,若想要破了无情道,便是欺瞒天道,岂会让他那么容易就破了的,恐怕越是双修,受到的反噬越大。

江御心下又是一痛,他对沈衔鹤道:“医圣就在主峰上,我再让他过来给师兄看看。”

然而待医圣得知沈衔鹤是修了天悯决,也是摇着头跟江御说不用看了,他治不了的。

江御问:“除了修成无情道,真的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医圣道:“若是能撼动天道,也许还有一二分转机。”

然而此间修士千百年来能顺利飞升的都寥寥无几,如何能撼动天道?

就算江御日后可能勘破大道,翻云覆雨,逆转日月,天道也不会容忍沈衔鹤这么长的时间。

江御道:“我知道了,多谢前辈。”

送走医圣,江御回到太白峰,太白峰上,沈衔鹤仍是一身月白长袍,坐在墙下的石桌旁,紫藤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他单手支颐,昏昏欲睡。

江御走过来,在他的面前蹲下身,仰头看他,沈衔鹤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

江御深深凝望着他,像是凝望着夜空上的一轮月亮,他曾以为在天明山的那方红萼池里,在他看到他师兄与旁人在床榻上缠绵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被剜过了,不会比这更让他疼了,原来这颗心还能被剜得更彻底。

江御嘴唇张张合合,许久之后,才从堵塞喉间挤出一点沙哑声音,他对沈衔鹤道:“师兄修成无情道吧。”

沈衔鹤呆呆看着江御,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他摇头对江御道:“师弟,我修不成无情道的。”

江御抓住他冰冷的手,向他保证说:“我会想办法的,师兄,我会助师兄修成无情道。”

沈衔鹤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眼眸深邃且温柔,像是洒满星光的平静湖泊,他对江御说:“可是即使修成了无情道,也并非我所愿,若是没了爱恨,感知不到悲喜,生与死又有何区别?师弟,你何必要留下一个冷冰冰的怪物呢?”

“我知道,我知道的……”江御握着他的手,眸中盈满泪光,他向他哀求道,“可是师兄,你若只是修成无情道,也许我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找回你,可如果……如果……你不在了,我就真的没法子了,师兄……”

他说不下去,伏在沈衔鹤的膝上,无声流泪。

沈衔鹤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才徐徐落在江御的头顶,他这个向来是意气风发无所不能的师弟,此时却哭得像个回不到家的可怜孩子。

他要如何才能再带他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