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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妈妈以前说过的,月子没坐好对身体的影响特别大,她这样泡在凉水里,岂不是会落了病根。

夏礼知扫过身上无数数不清的泥点子,索性直接挪到了田里,细心地出声安抚她,好不容易把她送回了家里。

她的丈夫刚刚回家,见到她们这副模样问清了原由,人都冲到了门口又无奈地跑了回来,说了一句让春草以后再也不要出门,便去往屋里待着了。

夏礼知看不过去,刚要提醒他不能让本应该还在坐月子的妻子下地干活,却被春草的婆婆骂得站不住脚,只得先离开春草家。

之后,她还没有想出办法帮帮春草,便先发现那个被她打了的男子时常出现在院子外,一双眼睛透露的都是不怀好意。

这要夏礼知如何不害怕,体型、体力上的差距是她的致命弱点,如果他闯进来,她没有信心将人赶出去。

孙耀兴便是这时候出来帮了她一把的,严格来说是顺带帮了她,他好像与这个男人本有着不小的矛盾,两人在她家院门外吵了一阵,那个男人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夏礼知一直拿着劈柴的刀扒在门缝里警惕着他们,却看见孙耀兴朝院门行了一礼而后走开,至此她再没有看到那个男人在她家院外晃荡。

如果这件事或许还不足以称他为好人,那之后助她在村里组建起学校,又赠了纸笔与孩子们,甚至在别人说风凉话时,站在了她这一边亲自来给这个不只有男孩子们授了几次课,授的还是诗经里的《氓》……这让夏礼知认可了他的人品。

他的存在或许对其他人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甚至会被他们议论,成为他们当中的异类,却能给现在还是孩子的那些学生们悄悄种下一颗种子,让他们明白女孩子也很聪明,也读得了书中的一词一句,也可以与他们一起坐于堂中接受教育;也能让女孩子们知道自己也是人,也具备学习的能力,男孩子能做到的事她们也能做到。

种子种在孩子们的心里,或许被腐蚀,或许被掩埋,或许被扼杀……但只要能发出一株芽来,他和她的存在、他们所做的事就有意义。

所以他绝对不能死!

夏礼知跑到孙家时,孙耀兴刚从井里被捞出来,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地上,被一群村民围在中间一动不动,他头发花白的母亲瘫坐在不远处哭嚎不止。

再晚些时候就来不及了,夏礼知扒开人群跪到了孙耀兴身边,按照老师教的急救知识打开他的气道,下一步是人工呼吸,需要嘴唇包住溺水者的嘴唇吹气,可她人都俯身下去了,却在还有一拳距离的时候,被一个围观村民突兀的声音给惊得心头一重。

那道声音是这样说的:“外来寡妇这是要亲他吗?咦,伤风败俗呐,人都没气了……”

夏礼知的手微不可查的一抖,闭眼作了一个深呼吸,俯下的身体重新挺直,她要真亲自帮忙了,大家会议论她,会议论孙耀兴,会将他们捆绑在一起,编造出无数纠葛。

但人命关天,分秒必争,不能再耽搁下去,只是周围人里没有人愿意这样做的,就算有她也来不及问了,最快的还是让孙大娘帮忙,这样总不会还有人指指点点。

她飞快地告知了孙大娘方法,孙大娘却面露难色迟迟不见动作,夏礼知催促道:“别犹豫了,晚了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话音未落,孙大娘已经帮自家儿子做起了人工呼吸。

隔绝掉身边倒抽冷气的声音,夏礼知立刻帮忙做起了胸部按压,只是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见义勇为需要斟酌十分,治病救人需要在意男女之别,这让她很不舒服。

活了这么些年,她从未听说过哪个人因为给一个异性做人工呼吸被议论的,新闻里对这类行为都是高度的赞许,可自从穿越

到这个地方,男女之别与男女大防就像空气充斥在四周各个角落,人工呼吸这种行为在他们眼里不是救人而是一个明晃晃的八卦来源。

明明男女之别、男女大防话里都提及男女,被要求遵守却都是女子,男子呢,他会欺负许是莺,他会调/戏痴傻的春草,他会不怀好意地游荡在一个寡妇门前……

真是气死人了!

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急救,孙耀兴终于咳出水来慢慢苏醒,夏礼知见这么多人围着他,孙大娘也死死的抱着他,他没有再次寻短见的机会,便自行挤出人群回家。

现在,她暂时不想见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

其实就算孙耀兴没有帮过她,没有帮过孩子们,作为邻居她既然知道了就会去帮忙的,不需要什么赞许,不需要感激。

让她气愤的是他们对这个行为的曲解,在他们眼里人命抵不过礼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