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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吧。”玉岁把花瓶里已经枯萎的花拿出来,将新的花插进去。末了将脸凑过去嗅嗅梅花的香,想想今日阴沉的天色,“这个冬天真冷,也许这几天就会下雪。”

谁知今早晨开始下雪,鹅毛大雪一时席卷京城。

玉岁喜欢冬天又不喜欢,她和晃晃喜欢滚在雪地里玩耍,在银装素裹的大地留下一串串脚印。可冬天昼短夜长,寒冷气候对病人尤不友好。

邵宴宁在冬季里的咳嗽声总是比其他季候更加频繁。

这是玉岁来到邵宴宁身边的第二年冬,邵宴宁隔着窗听到玉岁和晃晃玩雪的笑声。他静静听着,过了好一会,玉岁跑进了屋。晃晃已经跑到火炉旁暖湿掉的皮毛,玉岁也围着炉子烘手。

她把晃晃抱在怀中:“要把身子擦干净啊晃晃。”

一边说着,玉岁一边用早早备好的干毛巾顺着晃晃的毛发仔细擦拭。晃晃已经长大了,不再能用衣襟就可以兜住的体型。它的毛发更加洁白蓬松,尾巴可以轻轻松松覆盖上身,锋利的爪子和牙齿收放自如,和玉岁嬉戏时从不伤害到她。

晃晃享受着玉岁的宠溺,它把爪子搭到她腿上,翻了个身,将软软的腹部露出来。

玉岁没忍住,扔了毛巾,把头埋进它的毛发里:“唔,岁岁最最最喜欢晃晃了。”

邵宴宁听到她的这句话,神色漠然地唤她:“过来。”

玉岁摇摇头,怕把冷气过给他:“先让我暖会,身上寒气重……”

话音刚落,邵宴宁那如潭水般浓稠阴郁的目光便望了过来,他冷着声音:“我不想说第二遍。”

未婚夫又要生气了。为什么是又呢,在近两年的相处中,玉岁对于她未婚夫那捉摸不透的脾性有了一点浅薄的认识。未婚夫对很多事情不感兴趣,大多情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书写字发呆,他不怎么走出这间屋子。但未婚夫不喜欢别人对他指手画脚,哪怕是为他好。就像他在冬天有时会打开窗,下雨天会走到屋檐下——啊,为什么是走呢,虽然他坐着轮椅,但他其实并不是瘫痪——明明穿得单薄却死活不多穿一件衣服。

邵宴宁有次又不知为何而生气时,咳出一口血,把玉岁魂都快吓没了,之后玉岁就不敢让他生气了。

对于邵宴宁的脾性,从相见时的刻薄到似假还真的温柔再到如今的阴晴不定,就像雾里看花。

玉岁慢吞吞的移了过去,她发上的雪融成了水,眼睫毛也被水打湿。晃晃不满地看了邵宴宁一眼,围着火炉卧下了身子。

邵宴宁静静看着玉岁,一张脸冷着不说话。玉岁和他目光相对,忽然鼓起腮帮子,晃了晃脑袋含糊着说:“哎呀呀,看我的脸像不像包子。”

见玉岁努力做鬼脸了,邵宴宁才纡尊降贵地抬起下巴示意:“我现下有空,为你写封家书。”

玉岁的眼睛都亮晶晶,身子凑上前:“啊,真的?”

“不想?”邵宴宁微眯下眼睛,他嗅到玉岁身上糕点的香味,身子微微一滞,隐在衣袖下的左手攥成了拳。

玉岁赶忙回答:“想想想。”

她来到京城的第二年,阿爹和哥哥没有来看过她一回。失落是肯定失落的,她想念阿娘温暖的怀抱和宠溺的口吻,但每半月一封的家书从未迟到过。哥哥猎下一只黑熊,还送了一张黑熊皮过来。玉岁让人把它做成地毯,此刻那温暖毛皮正铺在邵宴宁下榻之处。

玉岁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偶有一次,她俯案前绞尽脑汁想着某个字是如何写的。看到邵宴宁坐在一旁的轮椅上,少年持笔有风骨,笔锋犀利优雅,她便恳求他为她代笔。

邵宴宁想起玉岁给他寄来的那些信,纷纷扬扬似雪花,他起初连读都懒得读,后来实在无聊,随意打开一看,里面果然都是些废话。从她今日吃了什么到又跑到何处玩,从城上的风景说到城下的尘埃。路途遥远,驿站风波,信笺辗转途中疲倦至近一月多才能落到他手中。

邵宴宁心情不错的时候,对于玉岁的忍耐似乎比对旁人多了两分。所以即使是玉岁提出来的要求,他也只是看了看她而没有提出拒绝。

后来玉岁总寻空找他代笔,就如此刻她在旁乱七八糟地研墨,一边说着信,一边盯着他的字。

鎏金信笺华丽,小篆赏心悦目。玉岁忍不住夸赞道:“你的字写得真好看,和不落城里卖画写信的先生一样好看。”

邵宴宁哼了一声,玉岁窥他眼色,想起他事事要强的性格:“你的字比那先生写得还好,你的字是天底下最好的字。”

“无聊。”邵宴宁落墨,才从嗓子里慢悠悠说道。

玉岁总爱夸赞他,她夸过他的字,他的手,他的眼睫,他的脸,他的发甚至他的衣着。有时语气夸张明显讨好,但邵宴宁听着顺耳,玉岁明显察觉到他的态度会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