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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绛等过花落满地,等过枝叶繁茂,秋季时她爬到树上摘下黄灿灿的梨子,用衣袖使劲擦干净,等到冬日来临,大雪满天,她把所有能穿的衣裳都套在自己身上,哆哆嗦嗦地用网罟捉鸟。没有人想起她,她随着这座冷宫一样被人遗忘。

一年就这么过去了,白绛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梨花,她知晓,梨花开了,林璟云便会来了。

她溜出冷宫时,听宫中浣衣的宫女说起春贡的事情,白绛眼中一亮,她攒了一年的话,想要同林璟云说。

那个她等了一年的人,心心念念,终也如期而至。

林璟云比去年长得高了些许,眉眼窥得几分如画俊美。他一路寻着梨花而来,两边宫墙高耸,风把花卷起,扬扬吹向人间。他还未推开门,门已从内打开,钻出一颗小脑袋,还左右东张西望,蓦然伸出手,一把把他拽进门内,又迅速合上了门。

“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好久了。”白绛笑得眉眼弯弯,她把林璟云拉到秋千旁,热情万分,“我准备了好多东西给你。”

一边说着,她一边跑进屋,把近一年收集的玩意儿,色彩斑斓的羽毛,奇奇怪怪的石头都捧出来:“哦,对了,还有梨子!”

林璟云话还未说,东西被塞满怀,白绛又跑了进去,抱出个玻璃罐,里面放着她晒干的梨片,她打开盖子,拿起一片便递到他唇边:“你快尝尝。”

眼前人凑过来,眼睛又大又亮,她动了动鼻子,呢喃一声:“你好香啊。”

少年的身上清香,混淆着一丝甜味,白绛抿了下唇。

“咳咳。”林璟云堪堪别过面,觉得自己耳垂隐约发烫,偏偏白绛还固执地盯着他,少年唇若桃花色,一缕额间碎发被微风轻轻吹拂,“你……我……你莫靠这般近?”

他退后一步,白绛抱着玻璃罐,歪着脑袋,不气也不恼,笑呵呵地看着他。

于是林璟云的目光从些微的谨慎到后面的思虑再到无奈,他叹息一声,主动上前,声音努力平静:“这一年还好吗?”

白绛这一年多快乐,人生有一件事值得期许便已觉开心,而她一待梨花开,二待故人来,等待便不再漫长了。林璟云依旧每日给她带吃食和衣裳,除了推辞不了的宫宴,他会同她一起荡秋千,给白绛讲书中的野史佚事,林璟云鲜少说起自己,倒是白绛搜肠刮肚,把自己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事无巨细地告诉林璟云,她想努力逗他笑笑。

因宫宴推迟,傍晚来时,林璟云微醺,他敲了一下门,白绛打开了门,嗅到他衣袂醉人的酒香。林璟云使劲摇了下头,一双桃花眼眯了下,待看清眼前人,毫无预兆地一头栽下去。

白绛踉跄接住他,直接同他摔到地上,摔了个头昏脑涨。

她费力把林璟云拖到廊下,林璟云却睁开了眼,在混沌与清醒间挣扎,犹豫着唤了一声:“……娘亲。”

白绛动作一滞,眼眶又红了,她想她的母后了。

少年靠着她的肩,气息里浮着酒香和梨花香,林璟云睡着时很乖巧,眼睫如栖息蝶翼,白绛亦乖巧,她仰起头,看着廊外一树枝桠随风而动,夕阳含情脉脉。

林璟云坠入梦中,他一直有梦魇的习惯,可这次竟一夜好梦。他轻轻睁开了眼,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猛然起身,一阵晕眩袭来。想要动身,才发现一旁的被子压着另一个人。白绛被他吵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你醒了。”

林璟云已经僵着身子,他觉得嗓中干痛:“我……”

“醒了就好。”白绛立马起身为他倒了杯水,催促他喝下去。

林璟云将杯中水饮尽,杯子还未放下,已经被白绛拉住了手腕,白绛语气止不住地兴奋:“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他还来不及问,她已拉起了他。

只得匆匆,才发现天色尚早,黎光尚未见得。晨风透人心脾,偌大的皇宫此刻一片寂静,白绛拉着林璟云一路奔跑,她跑得很快,林璟云不得不被迫跟上她的脚步,七拐八拐,偶尔躲过一两个守夜的宫人,登上了这座废弃的明月楼。

明月楼高独倚栏,此处可俯瞰整个皇宫,不过这是皇宫的禁地,从未有人来此。

风把白绛的衣裙吹得盛大,白绛开心地向林璟云炫耀自己独一无二的领地,她是此处君王,黎明时分,万籁俱寂,她拥有河山万里,所有宫阙都是俯首称臣的臣子。

“你看。”白绛兴奋地指向远方,林璟云看到一点曙光破黑暗,万物都复苏。

身边的姑娘踮起脚尖,张开双手,眼里是声势浩大的梦:“有我陪着你呢。”

那小姑娘发着光,站在高楼处,她的发被吹乱,一缕一丝都缠绵。她有最纯粹的赤子之心,只愿讨得眼前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