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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雷远更觉得,胸中陡然生出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当年在灊山中,父亲雷绪的得力部下,到此时已经凋零无几。

前后才十年。岂止雷绪的部下,当年雷远招揽的二十名扈从,现在还剩下几人?这乱世中,任何一场战斗,都是将士们拿性命赢得的胜利,是将士们的尸骨堆积出来的。他们固然可以说,自己活得轰轰烈烈,大丈夫当如是也。

可是身为主帅,身为首领,雷远又怎能无动无衷呢?

在较后排,有些与贺松交好的将士都忍不住露出悲戚之色。

雷远脸色铁青,他握紧双拳,站了片刻。

“你来时,承渊可曾撞见曹军了?”

信使道:“我家将军击破了曹军前部,但……我来时,已见曹军的主力。不瞒将军,水面上樯橹如林,长帆蔽日,兵将不计其数。”

雷远颔首,下去抚着信使的臂膀,和声道:“我明白了,你且下去休息。万事有我,不必担心。”

转回身来,他想对马忠说什么,身侧不远处却传来阵阵鼾声。

原来雷远所部一路疾行,连着两夜加起来,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许多将士还强打精神坚持着,随时准备响应雷远的命令继续行军。叱李宁塔却支持不住,他抱着自家的几件武器,仰躺在一座木筏上,眼睛半睁不睁,打起了鼾。

阎宇就坐在叱李宁塔身旁。这少年虽然个子不矮,可是与叱李宁塔比起来,简直像个孩童。眼看雷远目光扫到,他连连推搡叱李宁塔,想让他醒过来。

雷远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事。

环视四周,各个舟船木筏上的将士们,其实都已经疲惫不堪了。

此时天色阴沉,日光昏暗,水面上的冷风吹过,带着不知从哪里生出的血腥气。将士们所在的舟船便在这样的水面上微微晃动。

水域远处,有半没在水中的树木或蒹葭,或高或矮,随风摇摆。再往远处,隐隐有道黑烟腾起,没入晦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