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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或许有人心里嘀咕,但谁也没表现出来。而嘀咕过的人也会赶紧提醒自己,别胡思乱想。

曹操在主位站定,垂首看看自己的肚子。

因为只披了件锦袍,用丝绦松松系着,如果端正跪坐的话,肚子很容易从锦袍间凸出来,会有点凉。于是他转回到主位之前,把堆放在案几上的成捆简牍往两旁推开,然后毫不迟疑地坐在案几上。

“诸君在笑什么?”他问道。

按照惯例,他该让跪伏行礼的部属们起身回话,但此刻他偏偏没有这么说。所以僚属们不得不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态。这种姿态的麻烦在于,很难彼此传递眼色,谁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起身回答。一时间,雕梁画栋间静的可怕。

“我在问你们呢。你们在笑什么?”曹操再次发问。

他可能有点不耐烦了,于是深沉的嗓音仿佛重若万钧,从高处缓缓地压下来,让人动弹不得。

我们也不知自己笑什么啊!这不就是凑个趣吗?丞相您笑什么,我们就笑什么,难道不可以?您若不笑,我们又何苦憋出笑声来?好些人在心里回答,却不敢实话实说。

这段时间以来,曹公愈来愈喜怒无常,驭下的手段也愈来愈苛严暴烈。部下、僚属对答稍不称心或者办事稍有失误,往往就会下令加以杖责。最近几个月里,被杖责至死的竟有数十人之多;导致有些部属为免受辱,随身携带毒药,以图自尽。

又过了一会儿,曹操不再发问,只从嘴角漏出一声:

“嗯?”

坏了!坏了!众人两股颤栗,汗出如浆。

正在这时,有人终于出面应答:

“启禀丞相,我们之所以笑,既是为了蔑视刘备,也是为了尊崇丞相。”

“怎么讲?”

“蔑视的是,刘备确有雄才,确实是强敌,可他的所作所为,到底不脱丞相的预料,迟早必为丞相所破。尊崇的是,昔年刘备仓惶落魄的时候,惟有丞相视之为英雄,超拔他于高位,此举不仅体现丞相的眼光和见识,更显丞相的胸襟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