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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真正野战硬碰之前,李尽忠也是自觉能有一战之力。他所部曳落河勇士乃东北第一流的悍勇之师,此前幽州一战也是战果辉煌,所掠取军资物械更让队伍战斗力更上一层。

这一次有数千各部散卒因为贪进而被唐军阻截、滞留于定州境内,李尽忠派遣麾下曳落河勇士参战,目的也是为了检验一下队伍的战斗力,以及增援河北的唐军能战与否。

这一战虽然逼退了唐军,成功将部伍、物资接应回来,但整体的战果却远远低于李尽忠的设想。他本以为唐国都畿动乱,两衙禁军俱损失惨重,仓促间必然难以聚起强军北上增援,以他麾下最为精锐的曳落河骑兵出击,即便不能全歼这一路唐军分师,也必然能给与重创,却没想到唐军在鏖战一场后还能从容退走。

若后续增援的唐军仍然能有如此战斗力,那接下来的战斗将不容乐观。特别据说唐军前路总管乃是宿将黑齿常之,这更让李尽忠心里没底。

黑齿常之用兵之能,他是亲有感触。垂拱年间,突厥入寇幽州,黑齿常之以燕然道大总管,李尽忠也曾亲率部伍跟随助战,便曾见到强大的突厥骑兵被黑齿常之所击溃。

如今自己将要直接面对黑齿常之,李尽忠心里难免有些发虚。此次大摆筵席为何阿小庆功,除了大彰胜绩以巩固军心之外,也是在考虑退路问题。

“如今唐军战力勇健,又有名将为统,实在很难轻言可胜。特别今我客外敌境,若于此迎战,胜数更微。幸在眼下唐军物力不协,困于冀州不能北上,尚有一二调措余地。若能从容退走,唐军途增百里,则我得益数分。哪怕只是撤回幽州为战,也胜于瀛州这种全无遮拦之境。”

孙万荣作为李尽忠的心腹肱骨,对于当下的困境自然也是深有了解,在瀛州这种不能讨巧的地理环境中与唐军进行决战,哪怕他们再怎么狂妄,也不觉得能够战胜唐军。

特别眼下契丹军众因为各自财获丰盛,已经少了许多亡命之徒的豪勇,各自惜身惜命,对于战争的渴望集聚锐减,使得整体本就不算太高的战斗力更加下滑。

“去往突厥的信使派出没有?默啜去年新寇河东,我此番所以弄事河北,本就是因为不愿与突厥为敌。今我举河北诸州县去附,他只要挥兵南来,钱粮、人马任取!”

讲到这里,李尽忠又忍不住长叹一声,心中满是势弱于人的不甘与丧气,他自僭尊号为无上可汗,自然是有一番不甘于雌伏人下的豪气,但也不得不承认,眼下的契丹还并没有支撑他这一股野心的实力。

“眼下暂退,也是为了后计大图,可汗不需要过于灰心。只要突厥挟势南来,唐国必然应对不暇,我部可以从容退回榆关。有了今次赫赫功业,可以尽收八部人事大权,凝实本部,兼受奚人、靺鞨等诸部人事,自为辽西强权!届时从容于突厥与唐国之间,觅时壮大,兼扩海东,总有无人敢抗的时刻!”

孙万荣见李尽忠一脸的不甘,又作进言道。

李尽忠听到这番话,眸中不免闪过一丝精光,但在低头看了看已经垂至胸前的白须后,又忍不住叹息道:“虽有雄志,可惜岁龄不饶,即便有壮大之时,我怕不能生见。诸子弱不当事,后路诸事还要仰仗你去维持奋取啊!”

讲到这里,他又说道:“突厥亦虎狼之邦,默啜惯会投机自肥,我虽以唐国诸州诱他,也不可只存一想。若突厥不能为我策应,仍需仰仗诸部之力。李大酺贪索资财,不妨尽力益他,让他率部南来,既能壮我军势,又能保障退路的安全。

还有那个靺鞨小子,也是一个阴志远大的人物,早前营州其父为求去将他质我,若能收抚就要细心收抚,危急时可以引作臂助。若是不能,直需杀之,不要将他放走归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