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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察觉到薛怀义已经隐有方寸失据后,他便笑语道:“薛师还是小觑了自己,神皇大日高悬天中,亿万人众哪一个不渴于恩辉沐浴?薛师能承辉陛前,岂在于世道杂声滋扰?刑赏衔在君心,求卜吉凶,实在是舍本逐末。君心在喜,世道无人能伤,君心生厌,则天下人莫能救。”

他这么苦口婆心劝告薛怀义,就是担心薛怀义在惶恐自疑之下,生出什么自暴自弃的念头来,提前走上原本的结局:你一个小玩具,还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有那么强烈的个人感受。有眼色就该学学我,哪怕是被人爱搭不理、备受冷落,也要奋勇向前,努力求爱。

薛怀义听到这话,眉眼也渐渐舒展开:“近日也常思量神皇恩我,只是不如大王说的这么明白。神皇确是包容我,只责我不能带眼识人,并没更问余罪。只是我自己、唉……”

“今日问卜,守义只当未闻。但为薛师计,还是应该自坦此疑惑心迹。世道诸众,若人人俱善,又何须王教敦化?错眼识奸,人莫能免。薛师之罪,在此自疑。天恩堂皇,吉凶如何,又岂是方寸私心能暗度是非?”

李潼反手拍拍薛怀义手臂,至于这番话与其说在安慰薛怀义,更多还是说给他奶奶听:你虽然把我撵出来,我也不怪你,仍然爱你如初。

第0107章 坊居闲趣

经过李潼一番开解,薛怀义大大释怀,很快便在客舍中酣然睡去。

但李潼却是睡不着,他退出客舍后,于夜色下绕廊而行,行出偏厢后,转头看到长兄李光顺正站在院墙阴影中望着他,转步行上前奇怪问道:“阿兄怎么还不睡?难道坊居新鲜,无心睡眠?”

李光顺迈步行到李潼面前,抬手按在他肩膀,语调怅然道:“阿兄愚钝,成家立事无一能做,诸事全仰少弟筹措。我虽无能,但也耻于清闲,三郎你人事通达,安排我一些事务忙碌,让我不要自惭伤志。”

李潼自知这个兄长敏感兼心思重,渴望能给家人做一些贡献。他闻言后小作沉吟,然后便笑道:“确有一事要交代阿兄,我兄弟荒养禁中多年,难免学浅识陋。此前不见外人,纵有浅薄,人不能知。但如今立邸在外,难免人事往来交际,曝此浅薄,人言可畏,只会笑我家门无人,不会体谅我兄弟求学不能。”

“先人故声,不可轻侮。眼下家私用度从容,阿兄闲来无事,可托府佐张嘉贞等走访典买故纸闲言,书籍字画,都可搜买,不必拘于经史。但要切记,只许收集,不准编撰,也不准蓄纳人士入府。”

早在出阁之前,李潼就在思忖该要怎么利用张嘉贞这些好不容易招揽入府的士人。如果只是文抄宴会,那实在浪费了张嘉贞这样的人才。

文人修书,这是本职工作,也是朝廷一直在做的事情。但修书也不是乱修的,他们奶奶就是靠着修书搞出来一批北门学士,这种老手艺,哪会容许孙子们钻空子。

所以李潼也是打个擦边球,只买书,不修书、不招人。李光顺笃静好学,就给他立个书癖人设,这也是许多李唐宗室远离时局纷扰、明哲保身,惯常采取的手段之一。

我李唐可不只有父慈子孝,还有李贺、李商隐这样的宗室远亲,未来李潼文抄玩大了,也需要足够的学养支持,搜罗一些古书旧籍收藏,也能避免被人质疑。

就算只收书不收人,文化圈里混出名气来,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不愁没人帮腔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