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睡了回笼觉醒来,照样是她坐在镜台前,燕风遥一身寒气冷意地立在她身后。

他的屋子里也有镜台,铜镜将她困顿的模样照得一清二楚。

少年的长指在发间穿梭,知珞感觉到并不是以前的双丫髻,这次更为简单,在侧面用蓝色发带与几缕黑发交缠在一起,编成一股细细的辫,垂在柔柔冰凉的发间。

“好了。”

知珞摸了摸,嗯了一声。

同一个目的地,白鹤也就随便坐,两只都对她很热情,知珞顺势坐上最近的一只。

燕风遥将需要用的书带上,也没来得及说,打算在途中知珞提出要回去拿书再解释。

然后她一路不停顿地到竹声院,完全忘记要带新的书。

燕风遥:“……”

竹声院内似乎又多了几人,知珞依旧坐到最后一排,桌上书整整齐齐,一本不少。

燕风遥将新书放在她桌面,微掀衣摆坐下。

离上课时辰还早,院内嘈杂,并且新弟子人人都带有一些伤,谁也不突出。

知珞正在摸尖尖的毛笔末端,翊灵柯一进室内,就和她打了个招呼。

期间有人犹犹豫豫,前来搭话,却因为知珞毫无起伏的语调而悻悻退下。

燕风遥则面带笑意一一应付过去,话术就是打太极,你以为与他聊了许久,其实他什么都没有暴露,倒是套了一些别的信息。

比如那人会偷偷讲,前面靠左新来的白衣少年,因为出任务时做错了事被罚来听课,是一名剑修。

——与一般的剑修不同,他是未来注定走无情道的剑修。

知珞被迫听到那人讲的八卦,问:“无情道是什么?”

那弟子一见知珞偏头看他,脸庞在晨光中白皙细腻,一点儿锋利的影子都找不到,钝感圆润的眼睛也没有任何恶意,顿时微红着脸,小声道:“无情道是指入道之后再也不会有波动强烈的感情,不论是亲人朋友,还是情情爱爱,都一并消散。他们只会按照自身认同形成的道做事。”

燕风遥垂下长睫,不着痕迹地瞥一眼那人羞赧的神情。

很正常,这里所坐的人皆是少年少女,正值春心萌动的阶段,说一句简单的话就可能是心动的源泉。

不过,

燕风遥低眸翻看新书。

总觉得春心萌动这词与她格格不入。

思及此,内心忽冒出奇怪之感,催促他抬头看一眼知珞,知珞依旧是那副表情,明显对那弟子没兴趣。

燕风遥松了口气,将突如其来的感觉归结于担忧,甚至自我解释了一番,心道:这样最好,因为他不想主人有麻烦的爱侣,要不然可能会打破现在相处的方式。

知珞点了点头,简单道谢就继续捋毛笔。

那弟子看起来非常想要再说几句,憋了憋,硬是开启话题,说道:“整个十二月宗只有宋至淮和他的师父是修无情道,而他的师父入道当天杀父杀母,听说就是为了入道顺利。”

杀至亲入道,在一些人看来实在可怕,避之不及。

连带他的徒弟宋至淮也被众人有意无意地远离——谁知道他入道时会不会杀害与他情感深的人?

同样杀父杀母的燕风遥神色如常,懒得去敷衍迎合。

屠过父的知珞对那弟子嫌恶的眼神感到疑惑,不禁微微皱眉。

她再次感受到此世界与原世界的不同。

不太爱动脑子的一根筋少女,现在却直觉极其准确地没有开口说自己也是。

她不想再应付过于热情的弟子,就用毛笔头在底下戳身边人的腰侧。

处于他们之间的燕风遥眼睫微眨,抬头便是一个礼貌到无懈可击的笑,三言两语将那人打发。

知珞:“以后他再来,你就去和他聊。”

燕风遥答应得倒比以往快:“是。”

今日书讲完一半,徐潭就衣袖一挥,众人的木质长桌突然消失。

“今日来引气入体,这种事全凭借人的感悟,被罚来听课的人就自行闭目修炼。”

众人皆盘腿而坐,徐潭缓缓念字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

闭上眼睛,一片漆黑,她没有完全理解他所念的半古不古的文字,仅捡那些她理解得了的想。

……

熟悉的灵气流转经脉,燕风遥修炼过一次,再次入门当然愈发熟练。

与在魔界修炼不同,十二月宗灵气浓郁纯净,再有无数修为极高的修士在此处日复一日的修炼参道,留下的灵力痕迹浸染着宗门的一草一木,此地早已成为修士修炼的绝佳地方。

灵气比任何一次都要顺畅地流动,一遍一遍洗刷他的筋脉,一部分灵气留下,滋养灵根。

呼吸几个来回,少年缓慢睁眼,眼清目明,仿佛从浊水脱出,浑身舒适。

他对上前方徐潭欣慰的眼神,微微一顿,轻扬一个笑当做回应。

他看向知珞。

她正被灵气包围。

待她睁眼,琥珀色的眼睛看了一周,摸了摸因骤然听得更清楚而痒痒的耳朵。

与蓝色发带交缠而成的细辫在他眼底微微一动,她转过头来,新奇道:“这就是修仙。”

少年倏忽感到心田涌动一阵一阵的复杂波动,因为那三天的为求保命的修炼,因为走出魔界却还是差点丢弃性命。

因为现在终于还是迈出那一步,立足于修仙界。

或许还因为她说的悄悄话。

他唇角不免勾了勾,跟与徐潭笑的模样不同,此时更淡更浅更添一丝意气。

“对,这就是千万人所求的修仙。”

……

昨日违规使用灵力的弟子没有再来,知珞是与另一个人对练。

等那弟子使用基础剑法后,却恍然发现一招一式她都极其熟悉,拆招后自己也流畅地使出同样的招式,带着独属于她的风格。

“你……”他当然知道昨天的事情,那时候她用剑还是用的不伦不类,所以现在才万分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