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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怯春 韫枝 1794 字 2023-02-23

“就是要多笑,”他道,“不要总是哭,笑起来才好看。”

……

柳玄霜喂完了她热粥,沈惊游恰恰从门外走入。

走进来时,他步履轻缓,只是右手上多了一条绷带。

众人问及,他只说无碍。

沈蹊果真是宴会的焦点,他一来,话头都落在他一人身上了。兰芙蕖与他只有一人之隔,安静地夹着菜,听他们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有些与北疆有关,有些与驻谷关有关,她都不甚在意。

沈蹊的话也很少,声音淡淡的,时不时应上几句,更多时间则是一个人静静地喝酒。

这场宴会一直进行到酉时。

冬季的夜黑得很早,宴散时,天色彻底暗沉下来。今晚星月不甚明晰,夜光很黯淡。因为还未入柳府,她并未有侍女陪侍,一个人走在去南院的甬道上,也乐得个清闲。

方才宴席间,她坐在柳玄霜身侧,觉得心一直闷得慌。被道路上的冷风一吹,兰芙蕖竟觉得舒爽些。她放缓步子,踩着影子慢吞吞地走着,忽然,于岔口处撞见一个人。

他披着雪氅,背对着她。身侧也没有下人陪侍,一个人立在风口处,静静地出神。

只一眼,兰芙蕖就认出了那人。

她下意识地侧过身,方欲离去,突然听到夜色里传来低低一声:

“遇见故人,连声招呼都不愿意打么?”

少女步子顿住。

沈惊游已转过身,一双眼望向她。

昏暗的夜色,衬得他眸光寂静而幽暗,飒飒冷风吹拂起男人的墨发与氅衣,月华坠在他腰间的芙蕖玉上。

他的玉,他的耳坠,都泛着泠泠的光泽。

思绪百转千回,到嘴边却又不知所言。兰芙蕖沉默了一阵,半晌,唤了声:

“沈大人。”

没料到她思索半天,说了这样一句话。

沈惊游一怔。

回过神来,他无声扯了扯唇角,似自嘲般一笑。东风吹得树影摇曳,男人面上一片阴翳斑驳。

他回味着:“沈大人?”

她在怕他?

柳府梅树众多,他站在一片稀疏的树影里,半张脸被阴影笼罩住。

她为什么怕他?

男人垂着眸,凝望着她。夜色晦暗、逼仄,无端让她感到几分压迫。

他变了许多。

不再是当年那个年少轻狂,将所有心事、全部的爱意都写在脸上的紫衣少年。

她呼吸一窒,紧接着,嗅到一阵酒气。

他好像醉了。

方才在宴席上,看他一直在喝酒。别人问话,他也鲜少答。

纵使风再猛烈,也吹不散他眼底凝结的醉意。沈惊游的眼睛很漂亮,凤眸的冰冷与威严之下,竟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一别四年,竟让她一时看得痴怔。

见她不说话,沈惊游缓缓闭上眼睛。他似乎有些疲惫,睫羽上的光影轻颤着。

许是他阖着眼,兰芙蕖大着胆子朝他面上望去。

男人的神色松懈了些,并没有方才席间那般冰冷。

他闭着眼,唇线微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她看着那一双耳坠,突然想问他,为什么还戴着。想问他在边关过得怎么样,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一定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

她还想问,四年前的元宵夜,明明约好了在兰家后山见面,他为什么没有赴约。

他去了哪里?

她一个人在寒风中等啊等啊,等到的却是官军踢开兰府大门。他们说爹爹贪污,拿着莫须有的罪状,将府邸上上下下抄了个干净。

父亲入狱,兰氏家眷流放边关。

母亲和姐姐不信,对着那军官一直哭。不少家仆被那群强盗砍死,血流了一地。

兰芙蕖的平安锁突然摔在地上,平日牢固无比,眼下竟登时摔成两半。她想要去捡,却被官军踢走,那群人猖獗地大笑着,从平安锁上重重踩踏而过。

——小芙蕖,这是圣僧开过光的,不能乱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