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

烬欢 衔香 2630 字 2023-02-23

晴翠以为她是来替小娘子看病的,却没想到,江华容进来后的第一句却是劈头盖脸的责问。

“都什么时辰了,竟还未起?这第一日便张狂到连家塾都不去,白白叫那么多贵女候着,我倒想问问林姨娘究竟是怎么教规矩的?”

晴翠被她一连串的话砸懵了,连忙解释:“大娘子您误会了。小娘子不是不去,是夜半起了热,我正想着去找您呢。”

江华容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水,火气顿时没法发作。

她被领着往里间看了一眼,果然瞧见那榻边摆着个盛水的铜盆和几张湿敷过的帕子。

“大娘子,小娘子烧的厉害,您能不能请个大夫来?”晴翠继续央道。

“传了府里大夫,何异于将此事公之于众?”江华容想都没想,果断不许,“不过是烧一烧罢了,你多拧几条帕子便是了。”

“府里的大夫不行,那可否去外头找个来?”晴翠又问。

“你当我不心疼她,这毕竟是我的亲妹妹。”江华容坐下来,拉着江晚吟的手似乎十分忧心,语气却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这副样子,如何好叫旁人看见,且忍一忍吧。”

“可这一夜都换了三条了,娘子还是没醒,我怕……”

晴翠仍是啰嗦,江华容已经十分不耐,正欲寻个借口离开,却忽然间发觉江晚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一双沉静如水的眼正静静的瞧着她。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江华容却有一种被看透的错觉。

可母亲不是说这个庶妹自小在几个粗使婆子手底下长大,胆子小,见识短,最是好拿捏么?

江华容略觉得怪异,思量了一番,声音越愈发关切:“三妹妹,你醒了?你莫要误会,我不是不替你请,只是这时候实在不方便,你也需体谅我。”

江晚吟此时方确认这个嫡姐不但心气高,心性亦是不佳。

若不是为了留下,她未必会忍她。

她缓缓阖了眼,疲惫地开口道:“我知晓了,也不必请什么大夫,只要黄耆一钱、柴胡七分、黄芩、生甘草……”

她细细数了几样:“让晴翠熬了端与我服下便好。”

“你懂医理?”江华容微微诧异。

“姨娘久病,我略通一些。”江晚吟没说实话,这其实是跟裴时序学的,他母亲曾是个医女。

江华容着实是没想到,顿时又生出疑虑——那江晚吟会不会看出她的异样?

江华容顿觉这个庶妹不简单,暂时答应下来,让女使按着她说的去外面抓药,转而又不无责怪地瞥了她一眼:“你也莫怪我,你不去家塾也不同我说一声,害得我实在担心,这才着了急些。还有,你昨晚明明同郎君说好了,今日不同寝,却一丝一毫都不告诉我,差点叫我在在郎君面前露出马脚,这又是怎么回事?”

江晚吟微微一怔,努力回想着,想了许久才隐约想起昨晚她似乎的确说过累,没成想陆缙真的听进去了。

江晚吟没心力争辩,只简略解释了一番:“我不过随口一说,下次必不会了。”

江华容几乎已经能想象出他们是在何等情形下说出的这种话了,又惊异于陆缙也有这般体贴的时候。

那为何,偏偏白日里陆缙对她却并不见亲近?

江华容心眼窄,忍不住纠结起来:“这回便算了,下回无论你们说了什么,第二日都必须告知我,记住了吗?”

江晚吟闷沉地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那好,你且好好养着吧,等养好了再去家塾。”江华容心里犹在计较,敷衍了几句之后便转身想走,然而江晚吟却又叫住了她。

“阿姐,我还需一点药膏。”

“什么药?”江华容不以为意。

江晚吟大约是觉得难堪,缓缓侧过脸,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消肿化瘀的药。”

江华容猛然回头,怔怔地打量了江晚吟许久,总算明白她今日为何总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了,也总算明白这高热从何而起。

她最后说的这几个字,恐怕才是主要缘由。

圆房夜,夫婿同妹妹纠缠不休,白日里却对姐姐极其冷淡,身旁的几个贴身女使闻言皆低下了头。

江华容脸颊亦是火辣辣的烧,当着众人的面暂且忍了下来,还是答应了。

可等回了自己的正房里,却怎么都想不开,发起脾气来更是眼泪直流,悔恨自己当初竟被一张相似的皮相迷了眼。

“姑爷又不知你们是两个人,且男人么,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晚上贪一点也是自然的。”

还是孙妈妈连忙将她抱住,又劝慰了许久,江华容才将将止住。

陆氏出自吴郡,本就是立家百余年的世家大族,家风甚严,教出来的女儿也是极好的,执掌中馈,辅佐郎君,无一不精,在京中也是一等一数的上名的。

只是这一代陆氏子嗣不丰,长公主膝下只活了一子一女,其余的也只有三房还有个嫡女未出嫁,是以这一回要开家塾的时候,人丁明显寥落,故而不少人家借着伴读的名义将女儿送了进来。

有的,的确是看中了陆氏的家风,想叫女儿跟着敛敛性子。

而有的,则是奔着陆缙来的。

毕竟,这位世子当年的婚事实在太过仓促,竟让区区一个没落的伯府嫡女做了正妻,莫说现在,便是当初也太不相配。

听闻当年是老太太执意如此,长公主并不满意,这几月府里又隐隐传出了长公主有意替其纳个贵妾的说法,所以,这几家送女儿入家塾是假,实则是想让女儿提前露露脸,万一到时候果有其事,也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是以,这一回,家塾里不单有出身贵重的嫡女,也有几个貌美的庶女,皆是二房三房的近亲,寻了借口硬塞进来的。

只是这心思实在太浅显,故而家塾刚开的第一日,这群小娘子们嘴上不说,实际上却自觉的分成了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