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卫孟喜就眯了眯眼,没说什么。

她能这么想,其实也是站在自己是煤矿所有者的角度上考虑的,不算错,把煤矿上的每一块工作分别承包出去,把工人聘用权利放给小包工头,这样万一出什么事也找不到矿主身上来,因为全程矿主就不认识工人,也跟工人没有任何直接的聘用关系,劳务关系。

撇清是撇清了,但小燕知道,卫阿姨对煤矿工人有着深厚的感情,她估计不会这么做,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提。

卫孟喜,确实不想这么做,这种把煤矿工人当作螺丝钉一样用完就扔的模式,无异于杀鸡取卵。本来,她上辈子能一个人养活四个孩子,全亏煤矿工人们的照顾和帮扶,现在金水煤矿能发展得这么好,也是无数煤矿人付出青春汗水才能得到的,她要真那么做,那跟资本家又有什么区别?

在资本家的眼里,员工只有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才是好员工,一旦他们过了某个年龄,过了某个阶段级别,就能将他们遣散回家,那就是对工人以及工人家庭的不负责任。

你资本家都不对工人负责,凭啥工人要为你的豪车别墅奋斗终生呢?

“另一方面,也是从生产组织协调性上来考虑,把每一块工作分包给不同的包工头,大家就只会干自己份内的工作,只会争破头的抢先进抢任务,缩短工时或者猛然增大开采量,都是安全隐患。同时,井下作业如果缺少了协调性,就是一盘散沙,真发生危险状况各人只负责管自己手里这一块,说不定会发生更多惨绝人寰的事。”

在死亡面前,利益面前,大家都各自为营,自成一派,后世很多煤矿电影里的场景不就是这样吗?人性肮脏起来,甚至合伙杀人都能干得出来!

赵小燕羞愧的低下头,“对不起阿姨,是我考虑不周。”

卫孟喜笑笑,她才十九岁,能想到这么多已经非常不错了,因为年纪轻很多人性阴暗面想不到也正常,自己要不是因为在“幻象”里看过那些电影,又哪里敢想象世界上还有那种合伙杀人骗赔偿的事呢?

孩子是个好孩子,而且悟性足够高,卫孟喜也想提点她一下,“还有一个,煤矿工人容易得肺病,十之八九的比例。”剩下那一二能幸免,那也是因为工作年限不长。

很多工人挖十年的煤,肺就坏了,这时候包工头不要他们了,换一批新鲜血液(韭菜)进来,那谁给他们看病,谁负责他们的生活着落?这是职业病,是因为工作原因才会得的病!

卫孟喜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把生产组织任务分包出去,这是基本的底线。

小燕受教的点点头,想起卫阿姨看不见,就忙重重地“嗯”了一声,又说了些别的想法,倒是给卫孟喜提供了很多启发,她觉着有意思的,都会拿笔记下来,等过几天好好思考一下再商量。

最后,聊了快一个小时,卫孟喜才想起来,“你能见到卫东吗?”

赵小燕顿了顿,“能。”

卫孟喜就听出语气不对了,“咋,他又欺负你了,别怕,告诉阿姨,阿姨收拾他。”

小燕咬着嘴唇,“没有,他很好。”

卫孟喜不知道他俩又闹什么矛盾,但她不说,自己也就不问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天地,她管不了那么多,“行,你们自己解决去,但要记着,阿姨是你坚强的后盾,他要敢怎么着你,你一定要跟我说,啊。”

这话,怎么有点像未来婆婆给儿媳妇撑腰呢?小燕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但幸好阿姨看不见,她只是“嗯”一声。

“对了,你要有空就帮阿姨留意着点,一个叫江懿的女孩,以前也是咱们矿上出去的……”

“我知道。”小燕咬了咬嘴唇,“她……跟卫东一个学校。”

不仅一个学校,还跟卫东谈恋爱呢!这就是她这几天心情不好,干啥都提不起劲的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卫东谈恋爱了,她就是不高兴,很奇怪的感觉,她明明很讨厌卫东的啊,以前玩坏了她多少玩具,吃了她家多少麻辣兔丁,更小的时候还在她书包里放虫子,吓得她哇哇哭,他就在旁边哈哈笑,还会给她讲一些自己杜撰的或者哪里听来的鬼故事,不把她吓得哇哇叫都算他失手。

可他这人,也不是全是讨厌的地方,只要是跟他在一起,他从小就知道保护女孩子:吃辣比赛他总是帮着她;她要真哭了,他又会真心实意的道歉;她有一次来例假把裤子弄脏了,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白衬衫脱给她挡住,一点也不像别的男孩,当面取笑背后议论,他甚至不会觉得那种事有什么奇怪的,他的从容,就是对她最大的尊重……就,想想,又欠又不那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