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跟她写信时说过,卫孟喜也来做随矿家属了,以后姐俩在同一个单位,要相互扶持,相互照顾。

她现在可高兴了。都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她嫁了那么好的丈夫,卫孟喜的二婚丈夫却是个挖煤的丑八怪,她觉着自己已经赢了。

所以,也就没怎么把“手下败将”放眼里,“姐你看,这就是我的爱人。”

她拉着年轻英俊的年轻人,志得意满地介绍道:“他叫李怀恩,是李矿长的侄子,现在矿机关上班。”

卫孟喜其实早发现了,这不就是上次来吃饭的年轻人吗?当时就觉着气度跟普通工人不一样,原来还是高干子弟啊。因为她听说,李奎勇只有一个弟弟,在市委当领导呢。

原来不仅她和呦呦的人生不一样了,就是谢依然也不一样了。

“你好。”她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心里知道,看来对谢依然得再多个心眼了。

“姐,这就是你跟姐夫住的地方吗?怎么这么小呢?这也太矮了吧?”谢依然仿佛第一次见识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

李怀恩面露不喜,重重地咳了一声,“你不是要去办公室看看嘛?”

谢依然这才惊觉自己太过得意忘形了,她在丈夫跟前一直塑造的都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形象,刚才那几句话故意奚落的意味太浓了……忙诚恳地说了声:“对不起,姐,我就是心直口快,我平时给你写信也是这样的……口无遮拦,你……你一定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吗?”

那咬着嘴唇,扑闪着大眼睛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卫孟喜以前怎么欺负她了呢,她从头到尾可一句话都没说过——教科书式的白莲。

卫孟喜眯了眯眼,面上却笑得更真了,“你啊,我倒是没啥,但当着妹夫的面,我得说你两句,那些说你婆婆的话可不能再说了,啥‘卷毛怪’‘大黑熊’的,你也别怪姐姐说话直,我这是为你好……”

其实她没亲耳听见,但扣屎盆子嘛,何必在意有没有这回事。反正你让我不痛快,那我也不会让你高兴。

“哪有……”谢依然眼睛乱看,急死了。

她的婆婆是厂里的妇女主任,烫着一个时髦的卷发,因为性格直爽,说话大声,被年轻人取了“卷毛怪”“大黑熊”的外号,她私底下确实没少吐槽,可那都是私底下的,哪能拿台面上来说?还是当着新婚丈夫的面。

果然,李怀恩脸色更难看了。他的母亲,再怎么泼辣,那也是干过地下工作的,小辈这么取笑是什么教养?

她想解释她们压根没通过信,更不可能在信里说婆婆的坏话,可她刚刚还说“经常写信”呢。

当然,李怀恩也不想听她解释,最近因为给她安排工作的事,父母都不太高兴。母亲性格直爽,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妻子的“小家子气”,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只能勉强妥协。现在妻子想要去矿机关工作,母亲觉着她眼高手低,希望她先以学业为重,趁着没孩子,卯足劲考上大学,以后带着大学文凭来入职才是实至名归。

谁家的老婆婆不催生?他母亲不仅不催,还鼓励儿媳妇上进,连他自己都觉着母亲为人不错。

可谢依然在乡下卧薪尝胆那么久,陪着他,最终不就是想换个好工作吗?她没去上大学,是因为她不喜欢吗?

这年头,工人农民当兵的,但凡识字都削尖了脑袋考大学,谢依然虽然高中毕业,但这几年早已荒废得差不多了,连考三年都没考上,婆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能考上,就不用紧扒着李怀恩这个“高干子弟”不放手了。

“对了姐,差点忘记跟你说,我和李干部已经扯了证,下礼拜天要在矿招待所摆酒席,到时候你跟姐夫一家子都来,啊。”这时候还是单休,一个礼拜只有这一天放假,所以请客吃饭啥的都紧着这一天来。

谢依然笑得甜蜜极了,她知道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最重要的时刻就是婚礼,卫孟喜却啥也没有,只凭媒妁之言就嫁了两次,别说美美的令人艳羡的婚礼,就是结婚彩礼钱都没有一分……而她,虽然下过乡,但依然嫁给了干部子弟,拿到一千六的彩礼,得到了一场世人瞩目的婚礼,还即将迎来一份改变人生命运的工作机会。

卫孟喜上辈子不在意这些,这辈子更不可能在意,想要风光无限的人生?干嘛不自己争取。

别人手指缝里漏出来的,永远有收回的那天。

但能吃席,她干啥不去呢?按照石兰省习俗,兄弟姐妹结婚是不用随份子钱的,而且去的人越多,新人越高兴。

“好嘞,恭喜你们啊,到时候我们全家一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