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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来不及了,铁窗洞开,公爵的银色利剑突刺进来,直取米蕾妮娅对他暴露的胸口。这时震耳欲聋的枪声把里昂的惊叫打断。

这是八足龙的怒吼。静静地站在赌场正中央的李斯特扣动了剑柄上的扳机,八枚弹丸同时发射,准确地命中公爵。里昂在这个要命的瞬间把米蕾妮娅拉到一边,同时落下了铁窗。

铁窗关闭前的最后一瞬间,他又一次看见了公爵此刻的样子,这才是他要米蕾妮娅看的,那个已经完全不似人类的敌人。公爵的上衣完全被膨胀的肌肉撕裂,粗大的脊椎骨从后背凸起,一根拖长的尾椎缠在车厢的凸起上,配合青铜义肢挂在车壁上。

没有什么比公爵此刻的模样更能解释“魔鬼”二字的含义了,而这狰狞丑陋的东西居然拥有那么媚惑的一双眼睛。

李斯特不再为八足龙填装弹丸。对于公爵此时的外貌,他镇静得如同熟练的猎手看见猎物。

“血祭是有毒的,你能承受几次这种剧烈的毒素呢?”李斯特缓缓抬眼,看着趴在车厢上的公爵。

他全身上下每一处都丑陋得无以复加,唯有眼睛美丽得像是浸泡在酒中的红宝石,透着无穷的媚惑。

李斯特把本属于公爵的那截断臂抛了过去,那只手尤然握着银色的细剑。公爵如野兽般扑起,在空中咬住了自己的断臂,眼中露出欣喜。他得到自己的断臂,就像夺回一件珍宝般激动。

李斯特在衣袖上擦拭着八足龙,在镜子般的剑身中看着自己的脸:“输不起的赌徒,真是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了!”

这句话落定,仿佛宣战一般,在同一瞬间公爵和李斯特对冲而去。公爵如四足贴地奔驰的狮子,李斯特俯身贴近地面,两个影子在空气中交闪而过。公爵摆动头部,以断臂手中的剑斜斜地切向李斯特的颈动脉。

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攻击,李斯特的八足龙已经没有弹药填充了,和公爵手中的短剑一击之后被荡开。就在断臂手中的剑即将得手的一瞬间,那只手,本该已经失去力量的手忽然绷紧了,手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斩切。

公爵的头颅落地,无头的身体站了片刻,轰然倒下。那只李斯特抛回给公爵的断手居然在关键一刻杀死了自己的主人。

米蕾妮娅和里昂走出晨雷时,一切战斗都已经结束。没有人看到那奇怪的一幕,李斯特也并不解释,他在公爵破碎的衣服里面搜查着,把一根银色的管子找出来扔在地下。

“大人,那是怎么回事?”里昂惊悸未定。

“异端的血祭,他们通过啜饮鲜血获得特殊的力量,”李斯特淡淡地说,“异端的男性都没有特殊的力量,他们必须啜饮同类的女性血液,短暂地获取力量。因此被献祭的都是女人,尤其是女童。”

“那种力量是?”米蕾妮娅问。

“没有人知道,血液是打通恶魔之门的药水而已,洞开了那门之后,没有人知道门中会涌现出什么。”李斯特擦尽八足龙上的血液,“去百眼的宫殿。”

屠城·

青铜大炮喷出青色的火焰,骑士们已经把炮口对准了建筑本身。这个畸形的巨婴般的建筑在摇摇欲坠。这是最严重的示威,任何拒绝走出这栋建筑被逮||捕的人都会被这即将倒塌的建筑压垮。每一个入口都有骑士给走出来的人带上手铐。战争已经接近结束。

传令官把一份没有签名的密令拿给李斯特看。李斯特看了一眼之后,愣住了:“屠城令?”

这是他所知最残酷的命令之一。只在特殊的战场强使用,唯有敌人大批杀死信徒或者杀死生人,教廷才会认为整个城市的人都已经完全投向魔鬼,不再给予他们向善的机会,任何反抗都将招致屠杀。如果把百眼的宫殿看作一个小小的城市,这条没有签名的命令便是一道屠城令。

“谁签字下达的?”李斯特皱眉追问。

“您对于军中的律条应该比我们更熟悉才对,”来自教皇厅的传令官冷冷地说,“一共五位枢机卿都有下达屠城领的权利,但是屠城令是不用签字的,就像是刽子手都会蒙面。这份屠城令地真伪您不难辨认,剩下的,执行命令就好了。这道命令已经下达给所有骑士。”

“见鬼,有必要么?屠城令?”里昂在传令官离开之后低声抗议

“这么高级别的命令,我们没有抗命的余地,”米蕾妮娅摇头,“只希望他们不要反抗。”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斯特忽然皱了皱眉。

百眼的宫殿中忽然响起清悦的牧笛声,这周围喧闹的声音居然没有压住它。高举着火把,四名赤||裸上身的年轻男子在胸膛上绘着古老的纹身,他们舞蹈着而来,却扛着沉重的坐辇,那坐辇像是波斯或者安息的样式,上面却不是锦绣,而是一张天然的石板,石板上有一个圆形的图腾,图腾中央坐着白衣的小女孩,用白色的麻布蒙着眼睛。坐辇后,披着黑色教服的人用一根牧笛吹奏古老而悲怆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