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燥热且充斥着燃烧的气味,这间屋子里却极其湿冷,还弥漫着呛人的消毒水味,闻起来倒像是医院,或者说太平间。

“你看见甲胄里的东西了,对吧?”托雷斯骑士忽然说话了,声音很低。

“是的,何塞哥哥,那里面装着一个小孩。”西泽尔的声音微微发抖。

“别害怕,你跟他不一样。”托雷斯骑士摸摸他的头顶,“你为什么 ”我也想不害怕,可我忍不住……”

“害怕就想想你妈妈和妹妹,你很爱她们对么?为了她们什么样的代价你都不怕。”

“我很爱她们,为了她们我什么样的代价都不怕。”

“我妈妈已经死了,但我也有个妹妹。我是为了我妹妹来当骑士的,在翡冷翠,做什么事情都讲究门第,没有好门第的女孩子是嫁不好的。我当上了骑士,我妹妹就能嫁给爱她的人,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是!”随着这句话,西泽尔觉得自己真的安静下来,心跳频率慢慢地降低,呼吸慢慢地平顺。他坐得笔直,挺起瘦弱的胸膛。

浓重的酒气由远及近,醺人欲醉。

“啪”的一声,一束明亮的灯光自上方打下,灯光中放着一把造型简单但看起来颇为舒服的铁椅子。一个白袍人坐在椅子上,双腿劈得很开,嘴里叼着银质的扁酒壶,低头在自己的胯间摆弄着什么。

他穿着一条很瘦长的裤子,裤裆口敞开着,露出花色的内裤……这家伙其实是在拉拉链。

周围忽然明亮了起来,西泽尔固然神经紧绷,但真正吓了一跳的却是对面那家伙。

他一跃而起,抓下嘴里的酒壶,高举手臂怒指天空,“混蛋!我有叫你们开灯么?我裤子拉链还没拉好!”

“佛朗哥教授,是您说您一到达指定地点我就开灯的,吩咐我的时候您可没说裤子拉链的事儿。”半空中传来某人无奈的回答,想来灯光的控制是在半空中的平台上。

“今天有新来的客人不知道嘛?就不能给我一个足够威严的出场嘛?”白袍人气得直跳脚,“密涅瓦机关的名声都给你们这帮蠢货败坏光了!”

“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那我熄了灯我们再来一遍?等您把裤子拉链拉好再来个漂亮的出场?”半空里的人对上级显然采取了敷衍的态度。

“妈的!他连我的内裤颜色都看到了,还再来一遍?”白袍人双腿抖动,以男人小便结束后的招牌动作把拉链拉上,转头看见了西泽尔。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西泽尔看,眼里满是贪婪,但不是那种野兽看到血食的贪婪,而是小孩子看到玩具的贪婪。

西泽尔非常讶异,从礼车开入这片废墟到逐层进入这个基地,他感受到的是越来越森严越来越恐怖的气氛,此刻他抵达深渊的最底层,见到的本该是魔王般的存在,最后看到的却是这种不着调的货色。

好处是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

“佛朗哥教授,按照圣座的命令,我把西泽尔·博尔吉亚带来了。”托雷斯骑士站起身来,手按胸口,神色恭谨,“就是这个孩子。”

“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爸爸嘛!”被称作佛朗哥教授的中年男人说,“不过这样才好!要是一个缩小的教皇天天在我面前晃,不出三个月我就疯了!”

他流露出大灰狼欢迎小白兔来家里做客的笑容,对着西泽尔伸出手来,“叫我佛朗哥好啦,不用像那些罗里吧嗦的人那样叫我教授。我是这间机构的负责人,以后你就把这里当家吧!”

“您好,佛朗哥教授。”西泽尔跟他握手的同时心说大概老鼠都不愿意把这里当家吧?住久了连蟑螂都会神经衰弱。

“你刚从叹息之门那边过来?刚好碰到实验事故了吧?没吓到你吧?”

“还好,我没事。”西泽尔违心地说。

就在不久之前,一个皮肤苍白四肢纤细的孩子死了,他被解剖后的遗体碎得连母亲都认不出来,却笼统地以“事故”来概括,如此轻描淡写地讲出来。

“其实这种事情也不是每天都发生的,奶奶的如果不是枢机会那帮老变态天天催天天催,还派军队来监工,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实验事故……妈的你说枢机会那帮老贼,玩政治就玩政治,政治玩腻了玩玩女人也行,非要跑来玩科学!他们要能懂科学,我养的狗都能当十字禁卫军元帅了!不过说起来我也没有养狗……”佛朗哥教授坐下来就开始骂娘。

托雷斯骑士扭头看了西泽尔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想来这位教授总这么说话,大家也都拿他没办法。

“说了半天还没有自我介绍呢,”佛朗哥教授发泄了一通对枢机会和军队的怨气之后,这才回归主题,“我的名字是亚雷斯·佛朗哥,密涅瓦机关的负责人。你听说过密涅瓦机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