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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禁军精锐,嬴无妄笼络他们用了半年的时间,而嬴无翳只用了一瞬间就令他们屈膝下跪,而后山呼离侯殿下。

次日,嬴无翳手持那张弑兄的长弓端坐在离国的宫殿上,对自己的诸位哥哥说:“要想杀我的,只管效仿我的模样,你们还有机会。只是等到刀剑相对的一天,就再也说不得兄弟,只有胜生败死!”

胜则生,败则死。这就是嬴无翳一生的铁血规则。

胤喜帝六年八月,当时十六国诸侯中籍籍无名的边地侯爵嬴无翳翻越雷眼山,带着他的五千轻骑入帝都朝拜,事实上是突出奇兵,以五千兵马控制帝都天启城。

诸侯这才惊恐地发觉,在嬴无翳多年经营下,离国军马已足以称霸十六国。仗恃着“雷骑”和“赤旅”两支雄兵,离国挟持天子,威临诸侯。天子胤喜帝不甘被诸侯侮辱,秘传勤王铁券,于是十五国联军共计十八万逼近帝都。最后双方在锁河山血战,各自损伤惨重。十五国联盟在一个月后崩溃,离国也在锁河山战场会盟诸侯,订下合约。于是脆弱的和平得以维持,后世称为“锁河会盟”。

这次会盟中,东陆诸侯中的平衡微妙地变化着,弱者终于向强权屈服,而权力的窥伺者也隐藏了爪牙等待雄狮的倒下。旧的和平被战争打破,新的战争又在新的和平中酝酿。历史的这一页被血粘合起来,后人无法探知锁河之盟上诸侯的神情。只有锁河山下的七万具尸骨,直到百年后犹然用他们空旷的眼眶对着天空,看着星辰起落。

至于喜帝最终的奋武和彭千蠡的自尽,不过是这场乱世变化中的一个小插曲。喜帝白鹿颜眼看勤王的烽火已经熄灭,苦闷之下更无法忍受嬴无翳的狂妄。喜帝九年,也是他称帝的最后一年,白鹿颜激愤之中率领羽林军四百余人以战车冲击嬴无翳的府邸。可惜当时嬴无翳甚至没有亲眼看见愤怒的皇帝,只顷刻间白鹿颜的卫队就被离国雷骑冲散,喜帝自己也被反叛的部下杀死。

当嬴无翳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年轻皇帝的棺材已经放在了他面前。嬴无翳拍棺长叹“求仁得仁,也当含笑九泉”,史官为了讨好嬴无翳,乃加白鹿颜的谥号为“喜”。于是这位携承影剑意欲振兴白氏、却死于刀剑下的皇帝,在史书中被称作“喜皇帝”。

乱世便是这样嘲弄着败亡的人。

第一章 乱世之狮 二

胤成帝三年七月,夏末。

帝都,天启城。

夜已经很深。从凌云而起的太清阁往下看去,城市如仰卧的巨人,在夜色笼罩中沉睡,远处的街巷里透出隐隐约约的灯光来。夜风微凉,披甲的人在阁上俯瞰,风扯着他赤红色的大氅缓慢地飘动。

脚步声由下而上,宽袍广带的男人拾级而上,在披甲的人背后长揖为礼。

“他们说白胤在他最后的日子里,最喜欢在这里眺望,看他自己的城市。”披甲的人仿佛漫不经心地说。

“据说这里是整个天启城里最高的地方,说是太清阁,其实倒像是座塔。”宽袍男人答也答得漫不经心。

“真安静啊。”

“怎么会安静?”宽袍的人笑了,他的笑容温和,却带着毫不顾忌的嘲弄,“这里可是天启,天下权力的中央,无声处亦有雷霆翻滚。它是头睡着的狮子啊,睡醒了,还是要吃人的。”

“深夜来,有什么事?”披甲的人无心和他闲扯。

“不是大事也不敢在王爷出神的时候打扰,这个规矩,谢玄知道的。离国有线报来,九原的形势已经是一触即发,我想墨离县侯准备称自己为离公了。”

披甲的人转过身来,目光森冷,而他的瞳子色作深褐,极亮,仿佛燃烧的炭:“我的侄儿准备效忠皇帝,带着我离国的子民来帝都勤王,而后杀掉他的伯父,把人头献给皇帝么?”

“嗯。我想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如今的借口,是长公子治国不力,昏庸无道,乃至于今春各地饥民多有饿死。所以墨离县侯准备请长公子逊位,还政于民。”

披甲的人冷冷地笑了一声:“我还没有死,我的儿子只是离国的储君,世上有说储君逊位的么?还政于民还是让我可爱的侄儿被民众托举着进宫,变成九原城的主人?”

“没办法,各地的请愿确实如此。墨离县侯所说也不错,长公子并非治国之材,王爷应该早就知道。”

披甲的人摇了摇头:“知道他是个废物,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肯相信他废物到了如此地步。”

“危若累卵了,请王爷早做决断。”宽袍的人长拜。

“谢玄,你说我们该如何?”

“只要王爷的军旗重新插在九原的城头,我想没有人敢于再提还政或者逊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