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谢相 若花辞树 2397 字 2022-08-30

谢漪便未与她争执,想着回头交与胡敖,央他悬于皇帝的床头也就是了。

刘藻在相府,觉得相府比未央宫都舒服,依依不舍的,不想走。那梦境终究对她有了影响,纵使再想与谢漪待在一处,她还是回宫去,召了几名心腹重臣来议事。

韩平是除谢文之外,最受重用的大臣。刘藻已决定弃置谢文,韩平自然更突出了。

这回她也在召见之列。

大臣们正自疑惑,陛下何事急召,连一日都等不得,在休沐日将他们召入宫来。他们在宣室等了半柱香的功夫,皇帝自内殿出来。

众人俯身下拜,抬头时各自一凛,陛下神色平静,与往日无异,可今日衣着用色晦暗,连袖口的祥云纹样都似蒙了一层阴影。

大臣们都是善于察言观色之辈,见此愈加小心侍奉。

刘藻也未与他们兜圈子,直言道“自前秦,天下始设监御史,掌监郡,督察各地施政。后各地监御史懈怠散漫,每有缺漏,相互推诿,使吏治不清。于是武帝将天下划分为十三州,每州各置刺史,专刺州郡不法事。武、昭两朝,刺史屡立大功,昭帝时,燕王谋反,青州刺史得人密报后,上报朝廷,拘捕诛杀与燕王同流合污的齐孝王,立下大功。”

大臣们认真听着,又生疑窦,不知陛下为何说起这些陈年旧事。但他们并未疑惑太久,刘藻话音一转,道“可到了朕这里,怎么刺史们就懈怠起来,每年入京,都言地方无大事?”

大臣们面面相觑,陛下这话,说得可不实,去年还有刺史奏禀太守不法,调查清楚后,将那太守罢黜免官了。

李闻见同僚皆摸不着头脑,还有几人恭维起皇帝英明,天下澄清,颇觉同僚无能,不能体会上意,侍奉不好陛下。

陛下既拿燕王与齐孝王的旧事举例,可见她不满的是诸侯王。

眼见无人察觉,又或是察觉了,也不敢言,李闻只得自己来,上前道“不止州郡,各侯国也多平静。自武帝推行推恩令来,诸侯势力削减,起不了什么风浪,故而多安享富贵,无生事之心。”

刘藻仍不满,反问“是诸侯无生事之心,还是刺史们畏惧宗室,不敢秉公?”

大臣们哪儿敢为诸侯打包票,他们刘家自相残杀起来,向来没手软过,从高祖起,每代都有宗室谋反之事,景帝、武帝时更是闹得凶。无人敢肯定,到了这一代,诸侯们便能安分下来。

刘藻见他们不敢言,更加觉得这梦兴许就是特来警醒她的。她往日也防着宗室,但如今看来,防得还不够严。

第121章

到底是向自家人下手,那些宗室中,多半还是她祖父辈,叔伯辈的,刘藻不好说得太明。

宣室殿散了后,会意的自然会意。诸侯王与长安的关联大多不密切,故大臣们与他们多无甚情面,行事起来也无掣肘,并不为难。不能会意的则是满头疑问,见李闻走在前头,上前讨教“陛下这是何意?诸王这些年也称得上安分,怎地突然就提防起他们来了?”

李闻一面走,一面道“不大生事不错,却也少有站在陛下这边的。前几年陛下为戾太子议谥,闹了那一波,宗室中除却在京的几个小辈,可无一人上表声援。”

那人恍然大悟“陛下是与宗室生疏了。”

李闻笑了一下“何曾亲密过?”

皇帝与宗亲相互间都不亲密,在京的时常能见,倒还好,不在京的便疏远得很了。皇帝幼年遭遇,使她与刘氏并无什么归属,不过是面子上的事。诸侯王也因旧事,颇有些忌惮她,她被逐出宫门时,宗室中可寻不出一个为她说话的。毕竟那时谁能料到她有今日的造化。

倘若诸侯识趣,在她即位后,向她靠拢,以陛下的胸襟,多半也就揭过了,天下还是平稳为好。可他们却仗着辈分,仗着各在封地,与朝中少有往来而沉寂不语,陛下哪里能忍得了这个气。

要李闻说,皇帝到今日方想起削弱诸王,还是因她即位后一事接着一事,腾不出手来。

只是此事也称不上急,不知陛下为何赶着休沐将他们召到宫中。

此事且得布置。刘藻召了大臣,说清意图,便暗自思索起能为她行此事的人选,与宗室中最为嚣张跋扈者。

岁末将至,各州刺史也将回京述职,她正可斟酌哪几人堪用,哪几人难以任事。要看牢郡国,刺史的作用远不止在削弱宗室这一项,须得慎重方好。

凛冬酷寒,未央宫的烛火彻夜长明。刘藻常问谢文动向,欲知他何时方能往相府请罪,连续一月,失望至极。

谢相口上不言,内里必是难受。

刘藻也觉受挫,她不寄望亲情了,何况她与谢相想要立足,靠得也不是旁人的宽容与情分。

于是,一月后,谢文忽然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