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谢相 若花辞树 2572 字 2022-08-30

谢漪道“尚可。”

刘藻还未发觉谢漪已在半梦半醒之间,担忧问道“可是疼得睡不着?”

谢漪摇了摇头,刘藻还欲言,谢漪抓住了她的手,刘藻微怔,闻得谢漪道“萌萌,我也害怕。”她的声音渐渐轻下去,“我也心急,我亦在等。”

她方话尽,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睡前握住了刘藻的手,睡着了,也抓着她的手指,不曾松开。

刘藻便坐了起来,看着她的手,想着她方才三句简短微弱的话语,怔怔的,似干涸了一冬的河床,从地底渗出温润的清水,没过她的心田,有久旱逢甘霖的欣喜,也有酸酸麻麻的难受。

我也害怕。我也心急。我亦在等。我与你是一样的。

刘藻这时方意识到,半年疏离于谢相而言,有多煎熬。她还在坚定地等,等她们能不惧人言,并肩携手的那一日,而她却展现出生疏退却的姿态。那时谢相该多无措。

可她却从无一句责备,忍受着她的冷漠。时常来寻她,试图使她知晓,从始至终,她都未走开。可她却陷于自怨自艾,时刻纠结于她们间的距离。

她往日总觉得,她们差上十来岁,也没什么,她不惧年华老去,甚至还想过上数年,岁月在谢相身上留下的痕迹,必然使她更为动人。可她却极少想到,她们间的差距,谢相的坚定果敢,她的幼稚肤浅,使得谢相多么疲惫。

刘藻守了谢漪一夜,趁夜而来,不等天亮便离去。她走时谢漪还未醒,守夜的小医女也睡得极沉,毫无动静。刘藻踏着凌晨的星辰,回到帐中,胡敖急忙赶上来,道“陛下可回来了。”

丞相帐前的守卫,是他奉命支开的,都支了一夜了,再过一刻钟便是换班的时候,那时可就再也遮掩不下去了。

刘藻到床上躺下,困意全无。与去前相较,她的心无比地坚定起来。

谢相也在等,她不能使她空等。

待谢漪醒来,榻前自然无人。她是被伤口疼醒的,睁眼之时,天还未亮透。医女捧了朝食进来,见丞相望着榻前,上前道“丞相,当进些吃食了。”

谢漪收回目光,欲起身坐起,一使劲便挣到了伤口,剧痛侵袭而来,谢漪险些痛呼出声。她拧紧了眉,等那一阵痛意缓过去,医女也忙搁下碗盏上前,扶着她坐起身,倚靠在迎枕上。

她着实没什么胃口,然而总不能一直让腹中空着,便勉强咽下半碗粟米。用过朝食,谢文来了,正好侍奉她用药。药还未饮尽,刘藻领着太医令入帐来。

谢文忙放下药碗,起身行礼,谢漪也道了一声见过陛下。

刘藻看了药碗一眼,其中还剩了半碗,便道“先侍候丞相用药。”

谢文道了声诺,复又端起药碗。

胡敖取了一张坐榻来,置于榻前三步之遥处,刘藻坐下了,静待谢漪将药服下。

一时间,帐中虽人多,却不闻分毫声响。至药尽,刘藻抬了抬下颔,太医令见此,趋步上前,为谢漪诊脉,又探看了伤处。

刘藻看得心焦,待他诊断毕,欲问,却被谢文抢了先“君侯伤势如何?”

太医令先朝皇帝与丞相施了一礼,而后回道“幸而未伤及腑脏,故未动摇根本。”

此言一出,谢漪还未如何,刘藻便大松了口气,问道“仔细些说。”

太医令道了声诺,继续道“只是丞相上回的伤,虽痊愈,但究竟伤到了骨头,成了隐患,今番复又伤骨,愈合起来难免吃力,恐有遗症。”

谢文一急,正欲开口,刘藻已坐直了身,问道“什么遗症?”

“不可持重物,天况转阴会作痛,冬日更是不能冻着,受不得分毫寒冷,更不可多行走……”太医令仔仔细细地罗列。

刘藻每听一句,面色便阴上一层。谢漪觑她容色,待太医令语尽,坦然笑道“人一老迈,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痼疾,我也不过是早了几年,不值得费心。”

刘藻看了看她,又望向太医令,道“卿寻几名医官,一同照料丞相伤情,今后便常驻相府,不论何人来请,都不必理会,只需照顾好丞相即可。”

谢文大感震惊,太医令是太医署中医术最高明的医者,且还统领着众多医官,他都到相府住下了,那宫中需医者时,用谁?总不至于让皇帝用次一等的。

他忙望向谢漪,欲寻指示。姑母眉目平静,只是看着陛下,瞧不出什么暗示,他略一思索,正要出言婉拒,便见皇帝正对着姑母,郑重道“朕,与大汉皆离不得丞相,恳请丞相,千万保重。”

她正对着丞相,又是跪坐,一手按在悬在腰间的剑柄上,一手端正置于身前,那身姿态,近乎庄严。

谢漪微微倾身,恭敬道“臣不负陛下,不负大汉。”